第三卷 孤烟长尽雁未归 第96章 旭日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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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从未见过他受伤如此……刹那脑海中浮现过一幕情景,大雨滂沱,半跪在地上的自己扶着一个少年,战栗着,疼痛着,满眼尽是鲜血,分不清是他还是我自己的……
那时的自己扶着的那个少年,就是他了罢……那时我无法保护他,后来是兰姨护下了我们,而现在,却是他在竭力保护我……
他在房屋之间跃起穿行,步速半分不减,避开人群或是兵戈炮火,动作竟仍是敏捷。
但没走多远,身后竟又有了跟随的黑影,看来木托或是夕国太子融瑛的人真的不止一两个,难以摆脱……
而耳边听他的喘息声已是越来越沉重。
尽管有时能甩开那些黑影,但不多久那些黑影又再次跟上……到底随在后方的那些黑影,看来是不易甩开了。
终于又一次暂时甩开了跟随在后的黑影,到了内城西北处的一户空了的宅院。
“这里。”他一手抓住我的手,另一手按动了院墙上的一块砖,砖上有一处小洞,与别的砖不大一样。按动之后不久,下方竟“呵剌剌”一阵响动,出现了一扇三尺余高的小门。
他将我放下,轻轻放在了小门后的小石室内。
“依他图上所画,这间密室是储物之用,与别处并不相通。现下也只有这里最安全。”他低声道,语速极快,“他们应该很快就攻进来了,你就待在这里。等他们来了,你再出来。按一下地上那块凸起的石砖就好。”
他说着将那一柄匕首还递给我,站直身子,正将转身。
——“你呢?”我拉住他的手,忽然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抱歉,我现在无法带你一起走了。”他道,淡茶色的瞳中泛过一丝无奈苦笑。
纵是他有着绝世轻功,但他现下受了伤,若是带着我一起走,只怕两人都逃不走……所以,他让我藏在这里,而他则作为诱饵引开追兵的注意——他在赌,赌自己能够成功,如若不成,至少……我是安全的。
视线所及,他右手腕处的青莲纹路浮现,如烈火烧灼般——他体内的寒毒又将发作。
“我会待在这里。”我道,直视着那一双淡茶色的瞳眸,再次拔出那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以刀刃划破了手心。
接着我抬起划破了鲜血渗出的右手,递向他——
“……好。”他终于道,弯下身,左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右手腕,将我的右手往他的唇边拉过去了些,凑近了,舌尖轻舐,将那些渗出的鲜血吸去。
那匕首太过锋利,划得比我预想得深,疼痛传来,我只强忍着并不哼出声。
甚至来不及将伤口包扎,他松开了手,站直身子,转身便是点步飞檐。
不过眨眼,按下石砖,机关落下,只能透过石砖上的小孔向外窥看。
远远能望见他的背影,开始与那些人缠斗着。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伤口愈合得极慢,即使紧紧按住了伤口,仍有鲜血不断渗出,直至手脚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凉。
竭力睁眼望着,不止手脚,心竟也寒颤得疼痛,他毕竟受了重伤,又被数名高手夹击围攻……也不知云国军队究竟攻入城中没有,但就算是攻进城了,穆离也未必会出手救他……
视界渐黯,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天色竟是渐亮,微光浮动。
直到——
他的身影缓缓向后倒去,坠下屋檐,数道银光划破晨曦淡金的光线,朝着向下坠落的他袭去……而我模糊的意识也在这一刹之际彻底坠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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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迷之中醒来,透过眼皮隐约感觉到些光亮,身子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仍沉在冰冷的深潭之中。
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听不清,只觉喧扰得太阳穴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直到有声音近了,隔了许久,才辨认出那声音是雨烟。
接着是雨烟的脚步声近了,我便缓缓睁眼,微黯的光线之间,只看得出她的轮廓,背对着我,后背轻轻颤着,看起来好像是在哭。
“……雨烟……”张了口,终于发出了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
她的背影猛地一颤,转过身立即奔了过来,拉住我的手,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眶湿润。其实看得出之前哭得都有些肿了。
由雨烟服饰更衣,再简单洗漱了。
“夫人,您已睡了十多天了。”雨烟道。
我自己却是记不起。只记得在最后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一幕……
……他后来究竟怎样了……我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些暗器触及他身,所以,并不能确定他已……
若是当时叶笙他们及时赶到……他们又怎么可能放心让容尘他一个人……
喝了些清粥,再吃不下了,放下碗筷,起身便向屋外走去。
走到寒冷的风中,即使裹紧了披帛,仍禁不住寒颤。
外间,与屋舍相连的庭院不大,内里所种花树皆已凋敝,与庭院外远近的景致一般萧瑟。
晨雾朦胧,望不清远方山岱。不知此时究竟是身处何处。
转身抬脚便向院门走去,雨烟在旁跟着,脸色却是有些怪,欲言又止。
推开院门,却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抬手拦住了正欲抬步出门的我。
——“夫人,还请您在院内静养。”其中一名士兵开口道,神色颇为难。
侧过身,望向雨烟。
“是王爷的命令。”雨烟垂首,不敢直视。
我收回脚步,转回身,问她:“这里是哪里?”
“西析。”雨烟答。
原来是又回到了西析,难怪见周围的风景觉着有几分熟悉。
“说是暂时在此做休整,回京之日还未定下。”雨烟又道。
“……算了。”轻叹一声,转回身,走回了屋内。
在窗前坐下,转眸便可望见映在梳妆镜中的自己,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毫无血色。本是瘦的,如今又是更瘦了,连呼吸也须耗费几分力气,即使微风,也仍感四肢寒冷。
“夫人那时失了太多的血,幸好张太医的医书高明,也幸好毓王爷那里还备有奇药,夫人您总算醒了。”雨烟在旁小声说道,声音轻颤似在后怕,说着为我添了一张薄毯放在膝上。
窗外,晨雾渐散,淡金的光自东方而来,一点点照亮萧瑟的庭院。
隔了不多久,瞥见雨烟在旁好像想问些什么,便干脆问她可有事要问。
“夫人,雨烟不小心听到了太医与毓王爷说的话,他们好像说,您……中了一种毒。”
我装作不知,只问她:“是么?是什么毒?”
“好像是一种很奇怪的毒,说是什么血竭之时毒发。”雨烟说着不觉压低了声音,神情担忧至极,“夫人您……这毒究竟是何时……?”
“管它是什么毒,这不是治好了吗?”我道,向她微笑了笑,“雨烟就别再担心了。”
我原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到穆离了,甚至以后都见不到了,未想就在醒来的当日晚上,他竟来了,悄无声息便推门而入——当回过神来,发现他竟就站在身边。
“……王爷。”我站起身,福身行礼,只垂眸不去看他。
“寒毒若是再次发作,没解药,你必死无疑。”他忽然开口,冷沉的声音如自冰渊。
穆离他这是在以药方来作威胁么?
我确实不知具体药方。兰姨当年的药方子从不让我见着,我也曾试图依着感觉自己配制,但终究不得。而穆离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王爷这是在威胁采薇么?”
威胁我不许再次离开。
寒毒将于血竭之时发作,还真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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