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采薇）
    “夫人，您想打听什么？”雨烟问。
    “比如说，这军队中，可有什么奇怪之人随队。”我道。
    “‘奇怪之人’？”雨烟问，面露疑惑。
    “比如……戏子之类。”
    虽说军纪严明，但若是军中出现了一个带着银面具的奇怪男子，总该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才对。若是能探听得到，至少，能稍稍安心一些。
    用过极简单的清粥晚膳后，拉着雨烟在帐子附近闲走。反正经过的兵士甚至连停下行礼也没有，皆是匆匆走过，如此行走着，倒也自在。
    周边的声音本是有些嘈杂，忽然却静了下来。
    环顾打量，忽然静下来的原因，大约是因一队灰袍骑士到了穆离所在的帐前——而走在最末的那一个，竟是他。
    脚步轻稳，目不斜视，随在最末匆匆走入了穆离所在的帐中。
    不觉向前走了一步，却到底还是没有唤出声。
    “夫人？”雨烟在旁问道，看看我，又看看那些人适才走过的地方，颇有些疑惑。
    “是我看错了，”我摇头笑了笑道，“还以为那之中有一个人曾是杜前辈的弟子。”
    “夫人说杜大侠？”雨烟一愣，接着笑着道：“那倒不一定夫人是看错了，若要说演武馆的学生们都算，那可该是桃李满天下了。”
    “也是。”我笑应道。总算是将一时的失态掩饰了过去。
    走回帐子的途中，心中反复思量着适才所见，未能平静。
    ——那些灰袍骑士属于神机营之下。神机营在军中的地位甚高，这大概就是周围忽然变得安静的缘故。
    而容尘竟随在神机营之下……他是夕国皇子，又是为何要以这样的身份参与到这一场云墨两国的战争之中？
    “雨烟，你不必去打听了。”我道。
    “是，夫人。”雨烟更觉奇怪，但仍点头应下。
    回了帐内，仍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比了往常有所不同。走出帐子，看着外间来往奔忙的士兵，忽然明白了他们这应该是在准备着什么——大约是要在夜里出发去某地了。
    而夜里出征，应是为了布置奇袭之类的罢……？这倒不是我须多烦扰的问题了。
    “夫人这是在看什么呢？”雨烟走至身旁问。
    “雨烟，再过不多久，他们便要起行。”我轻声道。
    “夫人？！”雨烟一惊，“那我们呢？”
    “我们应还是留在这里。”我道。所谓奇袭，应不至于全体出动，后营作为后方应援与信息枢纽，应还会留下不少人。
    只是不知这一次穆离是会留在这里，还是会跟着离开……若是他也一道离开了，那么我倒是可以想想如何再次逃走……虽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偏僻之地，成功的可能并不大，考虑时必须谨慎再谨慎。
    在歇宿之前，由雨烟帮着换过了药。但洗漱过了，在毛毡榻上躺了许久，却仍是一点睡意也无。索性起身穿衣，加了披帛，走出帐外。
    雨烟已在帐子另一侧睡着了，我只轻步从她身边走过，并不叫醒她。
    帐外，月辉清亮洒落一地，并不须提灯。月光之清亮明晰，走到了沙丘高处，举目远望，更是一览无尽。
    在沙丘高处静站许久，直到周边营帐的声音也渐低了。
    荒漠孤月，夜渐深寒。忽闻远处有笛声传来，笛音清幽，调儿虽不甚准，幽幽回荡在这白月皓亮的深湛空旷夜空下，一望无垠的沙漠之中，心中莫名生了凄凉感伤之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渐渐走近身后之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仍是那般冷沉的话音。
    隔着这沙漠夜晚清冷的空气，却听得清晰，想装作未听见也不得。
    “妾见过王爷。”我只得转回身，行礼道，“妾只是在这里看一会儿月亮。”
    他走至还有数步远时便停了脚步，静站在那儿，深漆的瞳眸冷望着这里。
    “……”他未答话。
    我转身不想再面对他。
    ——“沙漠有狼，你自己小心。”
    良久，他的声音传来，毫无起伏的冰冷语气，末了却像是含了一声轻叹。
    ……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倏然回身，他已走远，皓月之下，背影落在黄沙之上，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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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里模模糊糊就睡着了，到了清晨醒来时，外边营帐已撤去了一大半——剩了留守后营的士兵，人数已少了一大半。不过附近城池内还有其他驻守军在，在后方大抵还是安全的。
    孤烟长直，迎过朝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旁的雨烟吟诵道。
    许久不见，却不知她变得如此诗情了。
    她眨眼笑了笑，道：“原在安府时，雨烟跟着您读过一些，后来又蒙外子教过一些。”
    可惜如此美景并不恒久，到了午后，就听得外间响动忽然变得颇为慌乱。
    “夫人，风沙要来了。”有士兵在外禀道，“请随卑职暂往石窟躲避。”
    原本就没什么行李，立即与雨烟一道走出了帐外。
    远处天边已有一片浓重的土黄在向这里迅速蔓延过来。
    所有人都在往绿洲的另一侧跑去。绿洲另一侧的石山壁上有近乎上百个大小石窟，小石窟内雕塑佛像为佛窟，大一些石窟内里则昏暗无物，但大小足能容入五、六个人，甚至再挤一些可容七、八个人。石窟洞内虽小，一角有小土台，上方有连接着外间的通风洞，看来原应是僧人修行的禅窟。
    将后方扎营地点选在此，原也是有所防备的。
    很快就见狂风呼啸着卷裹黄沙漫天，铺天盖地席卷袭来。
    向外睁眼看着，土黄的雾之中竟忽然跑过一个瘦小的人影。
    若要说是看错了，可明明看得很清晰，身旁的雨烟也抓紧了我的手，“夫人，那好像是个孩子……”
    在趁着看得到那个小人影的时候，将纱帛遮住了脸，对雨烟说了句“你留下”，立即就从禅窟中冲了出去。
    漫天的黄沙，狂风，只能是竭尽全力向那个小人影跑去，就算开口发出声音也根本听不见。
    但总算是追上了，那个人影原来是个小女孩，已跌到在地，根本抵不过风沙的强劲。
    拉起她的手，想往回跑。
    才发现根本找不回原来的路了，转身望了一圈，根本分不清方向，找不出来路……正当我焦急之际，忽然脚下一滑，连带着她也一同摔了下去——
    意识短暂的昏暗，再睁眼醒来时，小女孩趴在自己的怀里，仍闭着眼，不过呼吸还算平稳。
    抬眼观察四周，却是到了一处很奇怪的地方。头顶有光芒漏下，连带着些微的沙粒，上方的沙尘暴仍在继续。而下方却是安静得出奇，偌大的石室内，借着隐约的微光看出了石室壁上似是雕刻了一些什么，而且还不止这一间石室，还有黑漆漆的门道不知通往何方。
    “姐姐……？”稚嫩的声音带着试探问道。
    低下头，见怀中的小女孩睁开了眼，看起来有些虚弱。
    “小妹妹，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接着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抬头问道：“姐姐，这里是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在地下。”我道，“小妹妹，你为何一个人在外边？”
    “……莺莺和小驼儿走丢了，”她一愣，忽然红了眼眶，泪水涌了出来，“莺莺要找到小驼儿才能回去。”
    她说的小驼儿，应该指的是骆驼罢？
    “小妹妹乖，待外边的沙暴停了，我们再一起去找，一定会找到的。”我尽量轻柔着声安慰她道。
    骆驼在沙漠生活，应是能自己躲过沙暴的罢。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如何能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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