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南华仙山之太清殿
    浩浩长空之上，悬浮着一座巍峨的仙山。
    缠绕着繁琐仙法的结界笼罩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这里分布着多个淡金色泽的传送法阵。紫衣的弟子宛如玉雕般守护在各个殿堂之外，放眼看去，三步一岗，十步一哨。
    雪色的仙鹤三五结队的翱翔于天际，时不时与御剑路过的南华弟子擦身而过。在南华仙山靠左的位置，顺着石梯蜿蜒而上是一座独立的清雅殿堂。殿外栽种了数棵繁茂的桃树，纷扬的花瓣被风扬起，然后掠过雕饰着清雅花卉的匾额——太清殿。
    换上一身白衣的长翎支着下巴出神的看着那盏雕刻着重叠博山的香炉，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着她的思绪。
    “尊上？哪位尊上？”长翎坐在窗畔，喃喃自语的说出这句话。一觉醒来，长翎发现自己身在异处，先前带着她走的那名雪衣少年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一个侍女照看着她，听那侍女言中之意，那雪衣少年好像是……
    “自然是流霜尊上了……”轻柔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传来，答话的是身着一袭鹅黄云衣的少女，面容俏丽，柔和的秋波眉下潋滟了一双水润的眸子，犹如画中仙子。她端了一盏香茶恭敬地走到长翎身边停下。
    “流……流霜？！”虽隐隐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长翎仍然不由一惊，手中的茶盏险些摔落，她瞪大了双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确认般的又问了一遍，“是南华仙山的执剑长老流霜么？！”
    少女点头称是，睁着一双纯净无垢的眼眸看着长翎。
    流霜，流霜，这个名字曾在前世被人在耳边念叨几乎成了茧。那是南华派传奇一般的人物，是历代列仙中最年轻的执剑长老。八岁便位列中级仙班，九岁高级，十岁被太上忘情收为关门弟子。十二岁参与人魔之战，亲手砍下人魔的头颅。十四岁时流霜的师傅太上忘情突然离世，遂将执剑长老传位于他。
    这位传奇一般的执剑长老很少出现在大家眼前，只有在每年一些重要的大会上才能得见他一面。而在前世，长翎唯一见过流霜的那一次是在历年的比剑大会之上。那时候，流霜高高在上的坐立于剑台之上。由于距离太远，她也只是在人海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点，面容根本就看不清。
    即使身边曾经一直有不少师姐妹之间会传一些流霜的画像，但那个时候的她，眼里满满只有流轩一个人，其他人她从未在意过，所以，她也不记得流霜到底长怎般模样。
    想想自己那会儿八岁的时候正与初级仙班的同窗讨论下一顿吃什么。十五岁的时候勉强升到了中级仙班。那时候努了一把力，十七才升到高级。十八岁第一次下山除妖还险些被妖怪给吃了。二十岁时被人陷害，以虐杀同门的罪名被南华派四处逮捕，最后落得一个自杀而亡。
    流霜那样的人会被载入南华的史册，由下一代的人们歌功颂德，而她，哎……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吧……
    长翎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手中茶壁，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南华么……
    那么，她现在应该就在流霜的太清殿内，这里离流轩的住处有不近的距离，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遇见流轩吧，那个她放弃去爱却又总是忍不住思念的男子……
    幻云的目光落在望着窗外神色飘离的长翎。照理说小孩整体都会比较圆润，而眼前这个被尊上带回来的孩子却是瘦弱的，披散的长发遮挡了大半的脸颊，让身上唯一最是圆润的地方显得尖削起来，明明不过几岁的年纪，一双乌黑的眸子却是带着不合年龄的淡漠与忧郁。
    即使有阳光洒在那苍白的脸上使得面色微微有些血色起来，也掩不住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气息。不知怎的，幻云忽然想把那披散的头发挽起来，露出小女孩圆圆的脸蛋，让她看起来更加阳光鲜活些。
    心这么想着，便柔声开口道，“长翎，让幻云为你梳头吧……”
    长翎回过神，听得那少女唤自己的名字倒是先怔了一会儿，随即乖顺的放下茶盏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她看着铜镜中面色有些发白的自己疑惑的开了口，“幻云姐姐，你……为何知晓我的名字？”
    镜中梳理着长翎头发的俏丽女子轻轻挽起嘴角道，“自然是尊上告诉幻云的……”
    流霜么……可是流霜怎会知晓她的名字呢，想起之前一些事情，身在南华总是不理世事的流霜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并想要将她带走呢？是怜她身世可怜么，所以才出于修仙者的慈悲收留了她。
    长翎扯起一丝苦笑，她怎么能忘了呢，像流霜那般厉害的人，只要掐指一算，就连她的累世都能算出来，又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名字呢？
    在长翎思索着这些之时，幻云已经利索的梳理好了她的头发，一个适合小女孩的双丫髻简单的就成了形状，末了在梳妆台上拿起两根早已备好的雪色细发带在长翎两个发髻上各绕了一圈，往下系了一双漂亮的蝴蝶结。
    顿时，铜镜中的小女孩可爱了不少，长翎眨巴着看着镜子里面跟她做着同样表情的小女孩，愣了愣。然后就见身后的幻云忍不住噗嗤一笑连声称赞道好可爱。
    长翎面上不由一红，脸蛋上更是呈现了两朵自然的浅色腮红，瞬间衬得铜镜里的孩子粉雕玉琢起来。
    幻云站在长翎身后弯下腰正视着镜子里的孩子，窗外的阳光投射进屋内，有一些稍短的发丝不听话的翘了起来，于是又打开梳妆台前的一盒由青瓷打造的圆形玉盒。里面透明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花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幻云用食指取了少许往掌心间揉搓，待膏体融化开来便直接用手掌轻轻覆盖在那些不听话的发丝之上。
    长翎安静的任由幻云打扮，突然想起了自醒来便一直不曾见到的流霜，便开口问幻云，“幻云姐姐，流霜在何处？”
    幻云满意的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杰作，笑着道：“尊上今日去参加天庭的群仙宴了，怕是过几日才会回来吧……”以前的尊上都会过了三五日才回来，有时候则是是天半个月，因为尊上的朋友不是缠着他对弈就是缠着他比剑。或许对于尊上来讲，那里比太清殿更好吧。
    因为在这个偌大的太清殿中，她的尊上总是孤独的，即使闭关修炼，出来后面对的依然是无边的寂寞。有时候看着尊上一个人静静倚坐在桃树下，她很想上去陪他说说话。可是，生来便是为了服侍历代执剑长老而存在的她，有的东西她也不懂，即使偶尔尊上跟她讲起，她也一知半解。
    看着坐在跟前的长翎，幻云觉得，日后的太清殿应该不会有那么冷清了……
    ***
    午后的阳光总是会让人变得懒懒的，而在南华里，一年四季如春，百花争艳，蜂飞蝶舞。
    长翎坐在桃林中的秋千上，随着身后的幻云轻轻推摇，渐渐的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慵懒了。
    “幻云姐姐，你跟着流霜有多长时间了呢？”长翎闲着便找了话题来聊。
    幻云想了想，道：“恩……从上一代执剑长老离世到现在为止，不满2年，算是有一年多了吧。”
    长翎看着远处开得极好的一池冰莲，也未加思索便接着问道：“幻云姐姐，为什么其他殿都没有侍女，而独独只有太清殿有呢？”
    幻云睁大了水眸，鹅黄的群裳随风飘动，“诶？是么？其他殿原来没有侍女啊……我还以为其他殿和这里是一样的呢……”
    ……
    “幻云姐姐，你……难道从来就没有踏出过这里？”
    “恩，是啊……我是为了尊上而存在的，尊上在哪里，幻云就在哪里。尊上不在的时候，幻云就守在太清殿等他回来……”说到这里，幻云无声的笑了，显然很是开心，她为自己能够服侍流霜而感到自豪。
    听到此话，长翎摇头一笑，幻云倒还真是一个忠心的人，那么流霜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在前世，流霜就等于遥不可及。而如今，只要一想到日后会有这个雪衣少年的陪伴，她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连长翎都没有发觉她自己想到了日后这两个字时，轻轻扬起的嘴角……
    “幻云姐姐，在你眼里，流霜是个怎样的人呢？”
    “起初认识尊上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冰冷没有感情的人，但是相处了一年后，我觉得尊上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没有找到那个让他产生感情的人。尊上不常笑，也很少说话，第一次见到尊上的时候，我被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如霜如雪的气质冻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说到此处，仿佛是忆起当时情景，幻云双手抱着胳膊上下抚了抚。
    长翎安静的随着秋千摇晃，虽然她并不了解流霜，但是当流霜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一抹温暖的阳光，这抹阳光会为她除去一切的阴霾，在她的印象里，流霜虽然曾经就如天上的冷月般令人遥不可及，但是在近距离的接触过后，流霜留给她的只有温暖与温柔。
    不过，每个人都会有很多面，再是不近人情的人，也会有和蔼可亲的一面。
    纷飞的桃花渐欲迷了人眼，幻云忽然想起曾经无意闯入观微镜时所看到的流霜的曾经，不由心疼起来，她心思单纯，便也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我曾在观微镜前见过尊上还未进南华前的那段日子，尊上其实生在一个富裕的人家里，可是尊上的爹娘好像都不喜欢他，时常打骂不说，还让尊上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尊上有一个弟弟，同样都是一个爹娘所出，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弟弟吃好的穿好的，哥哥却过得比一个最下贱的奴仆都不如。”
    想到此处，又忆起年幼的少年坚毅的眸子，寒冷的冬天，即使双手长满了冻疮，被冻得晕倒在井边，也没有什么人上去扶他一把。
    对他好的，大概只有那个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弟弟吧，那个孩子在覆盖着积雪的院子里独自背着自己的哥哥回屋。明明自己的身高都不及哥哥，背在背上时，哥哥的脚都是拖在地上的。只有他为他在寒冷的冬天送上一碗暖身的姜汤。只有那个人会在尊上受伤的时候抱着一堆药瓶去到尊上的小屋。
    所以，尊上尤其疼爱这个弟弟，如果没有记错，在观微镜里，尊上唤那个人为流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