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行满心忧愁地望着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南青眉头微凝，一双桃花眼紧紧地闭着，清俊的面庞显得有些不安。他一袭淡青的里衣还未扣好，光裸的肩头与小腹，流泻出无边的春意。
    钟楚行看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别过脸去看向蛊师：
    “下一步要怎么做？”
    蛊师掏出铜盏来，手法神秘地挑弄着蛊中的虫子。虫子开始兴致勃勃地张牙舞爪起来，细小的身躯在蛊中不安分地扭动，蜷起身子，剩余的八个爪子疯狂地朝天舞动，像螃蟹的一对蟹钳。
    “放那位公子一点点的血，让这个宝贝循着他的伤口进去。”
    钟楚行沉思了一会，一双拳捏紧了又松开，给蛊师让出了位置。
    “你来做吧。”
    蛊师上前拔开南青的里衣，露出他因日常习武而分外矫健的胸膛。蛊师从怀中取出一根柱状的针来，对着南青的心脏处，就是这么一扎。
    钟楚行大惊：“你取他心口血？”
    蛊师不答他的话，只见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铜盏中，那黑红色的小虫正循着那股血香，慢慢扭动着，探出头来。
    在钟楚行惊诧的目光下，小小的虫子扭动着细小的身躯，沿着胸膛处的针口，一点点地钻进了南青的心脏。
    “完工了。”
    乌衣的蛊师一双阴阳眼里忽地闪过一抹异色。他起身勾唇一笑，声音阴冷森然。
    “已经可以了。”
    “你所要求的能使他忘记一切的蛊虫，已经种进了他的体内。他这辈子，醒来之后都不会记得他从前发生过什么。包括他上辈子伤过什么人，爱过什么人。”
    “他一切都，不会再记得。”
    “啊。”钟楚行怔怔地看着榻上面目不安的那人，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的悔意与愧疚，怅然若失。
    可是那已经不可更改了。我想要得到你，不计任何代价。
    钟楚行回过神来，正待开口，却听见沉睡着的南青发出一声痛苦的呢喃。南青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开始不断地渗出冷汗。
    钟楚行慌忙上前抓住南青：“这是怎么回事？青青！青青，青青你怎么了？！”
    一旁的蛊师冷冷道：“别去动他。是他原本的意识在跟蛊虫做斗争而已。”
    钟楚行为南青掩上被褥，紧张地看着他挣扎着的，痛苦的神态。
    “一般的人沉睡中根本没有办法抵抗蛊虫的侵袭。除非那人意志坚若磐石，有着不愿割舍的人与回忆。”
    乌衣的蛊师突然桀桀怪笑一声：“不过任何抵抗也是枉然，那蛊虫会永远盘踞在他心上。他永远不可能记起从前发生过什么，又何必白费周章呢。”
    钟楚行垂着眼，沉默地看着南青痛苦抵御的神态，抬手拂上南青的脸颊。
    手指下的温度清冷得像雪一样。
    他蹲下身来，用手指细细描绘着他脸庞的形状。钟楚行语气轻缓，像是在温柔地哄着劝着：
    “为什么要抵抗呢。在我身边不是一样很好吗？”
    “他对你来说就这样重要吗？你说心脏很小容不下第二个人，我就把那份关于他的记忆割舍掉，这样你会不会就是我的啦？”
    “我很贪心的，青青。下作也好，卑鄙也好，恶心也好。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喜欢上我。只是我一个人的不好吗？”
    钟楚行伸手去勾南青的手指，即使是在睡梦之中，那骨节分明的手也在剧烈不安地发抖。他圈紧了南青的尾指。
    “不……”梦中的人终于吐出浑浊的闷哼。南青浑身冷汗津津，面色苍白如纸。
    蛊虫的那份灭顶的侵占使他心痛如刀割。
    像是要撕裂那样的疼痛。
    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把属于他的记忆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开来。不可以。
    我不要忘记他，我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也是我的。
    只喜欢一个人就够了。我只喜欢他，只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
    夜市，紫玉发簪，桃花树，擎渊河，刀光剑影，笑意微噙的人，那双温柔的深情如海的眼。在脑海中瞬息而过。
    “檀越！”
    床上的人一双惊恐的眼眸蓦然放大。耳畔突然传来妙龄女子惊喜的声音。
    “——南公子，南公子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