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5.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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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琴至始至终都一直站在内室中,默不作声。
静默着的人早已忘记了初衷,也忘记了她的存在。原本只是想让那个吵闹着不肯服从的孩子乖乖安静下来,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杂乱不堪的房间。
缩在墙角尚未弄清自己结局的一脸纯真的少年。
一不小心瞥见那双还未被世俗沾染过的澄澈的眼睛,墨琴一阵心悸。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以前的自己。
就这样遥遥地望着,仿佛窥见了从前种种,天真烂漫,欢声笑颜。
那场景一直存留在记忆深处,最是怀念,而如今却成为心上的一根刺,拔不走触不得,仿佛只要一拉扯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连带皮肉都会被一同拔出。
倏尔低下头,再不敢去看也再不敢去想,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再怎样描摹,也都将回不去了。
墨琴突然觉得有些悲凉,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失去母亲的那一年。
到底。。。是哪一年呢?是飘满皑皑白雪的冬天。。。亦或是那让人烦躁的炎夏。
墨琴早已记不清楚。
哪一年哪一天天气如何,对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描述的词语罢了,想不起来也不会有人去在意。
可原本以为早已死掉的心,为何却还是。。。仍能够。。。那样子的感同身受。
一瞬间像是打开了记忆中那扇紧闭着的始终没有勇气伸出手去推开的门,所有的感知、残缺的灵魂全部都握回手中,就连母亲掌心的温度,也一并被记起,燃得手心一片灼灼的痛。
墨琴攥紧手心,垂着头满目的萧然。
那种怨恨就像是最深的不可磨灭的诅咒,只要沾染上就会一辈子都打着那种烙印,连带人生也一并会被笼罩、被改写。
为什么。。。不是男孩子呢?
又是为了什么要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期望而出生呢?
被含辛茹苦的生下来只是为了夺得那个男人多一点的关注的目光,却又因为是不具有说服力的女孩子而被唾弃着,连多一眼的关注都没有。
那双抱着自己的、伸长了的准备让他接过去好好疼爱自己亲生骨肉的手臂,一定很酸吧?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减轻过,手上的重量是如此,压在心上难以言喻的重量亦是如此。
忽忆得那些年疏烟淡日,向晚的一帘幽雨。
墨琴。。。漠情。。。
是至死仍无法忘却的执念,亦是对世事无常的无声控诉,用迅速消逝的生命在一滴滴浇灌着,用仅余下的快要干涸的血泪至死仍在探寻。
不过。。。不过是一种替代品罢了,作为一种卑微得再无法抬起头的寄托。
“琴儿。。。委屈你了。。。”
“琴儿。。。要记得。。。得不到的,就去抢。。。”
“只要你幸福。。。就够了。。。”
耳边似乎还有母亲几不可闻的叹息,余温早已散尽,再寻不得那话语中仅剩的这世间对自己最后的怜惜。
可。。。偏偏这世间不能如人愿。你等了那么久,又得到了什么?
像个贞洁烈女般苦守着那早已污尽的腌臜身子,遭受了那么多污言秽语,又得到了什么?
无知如我,我不懂你的快乐亦不懂嗤笑的世人眼中无谓而你所谓的坚持。
我所知道的、能感知的,唯有那双双冷眼,以及你等待着的那个男人的百般谎言与刁难罢了。
“你这野种。。。”
“这婊子,是谁的孽种还不一定呢!”
“我周某,没有这种下作的侍妾。。。”
“呐,这是一千两,拿了赶紧走吧,什么野孩子,呵,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角色。”
“就凭你,也想糊弄我?”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混乱了时空与回忆。男人的音容笑貌早已记不起,一直拼命地牢记的,只有那颗小小的、满是仇恨与不解的心。被残忍地一刀刀切割、然后又用谎言填补着。在一切恶毒的诅咒的浇灌下破土而出。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卑贱的出身。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上位者的一句宣判。
年少时的自己便已领教了。
少年的结局尚且如此,那么自己呢?即使过着波澜不惊,甚至可以算是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但谁又能保证,日后是不是也会落得一杯鸠酒,三尺白绫的悲惨境地。
墨琴垂着眼悲哀的想着,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是如何。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悲凉地笑笑,小声地说:“呵。。。我不过是别人眼中无情的婊子一个。。。还有什么日后可言。”
还有什么资格再对日后有所期待。
外室逐渐恢复原有的人气,就像是突然间所有人都活过来一般,与之前的静默相比显得无比突兀。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站住!”
“该死!这混小子…”
“看我抓住你不把你抽筋剥皮!”
周遭的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墨琴身处内室,却表情淡漠得如一个旁观者。
始终低着的头许久才猛然抬起,入目是乱成一团的人以及奋力挣扎着向外跑的少年。满身触目惊心的伤,就连脚步都踉踉跄跄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瓷娃娃随时都会倒下一般,却又有着无比坚定的眼神,那样子不顾一切地反抗着。
“琴儿…得不到的…就去抢…”耳边又回响起了母亲的那番话,一遍遍地回响着,夹杂着年少时曾有过的悲凉的啜泣。
往事在眼前匆匆闪现,像是穷尽一生去提醒着些什么一般。
从未得到过的关注、母亲逝去带走的这世间仅余下的对自己的怜悯与愧疚。
黯淡的童年,在浮沉中努力去获得生存机会的画舫。
往日的强颜欢歌如今入耳更加萧瑟黯哑,每一声如嘲讽落在心上。
流转着的是一张张戴着面具的不同的脸,面具下的喜怒哀乐又有谁知?
还要去顾虑谁的感受?那颗自以为尚完整的心,早就已经支离破碎扭曲不堪了。
还能指望有怎样的未来,怎么还能指望它去设身处地地为人着想?
得不到的…就去抢么?
只要我过得幸福,别人怎样都无所谓吧?
就像是眼前的从未放弃过挣扎的少年,即使看不到任何希望,也要做一次,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最后的挣扎。
墨琴握紧手心,像是做下了决定一般。
妈妈,只要是为了生存怎样都可以吗?
那我,愿意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不管如何,只要…能让我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