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云、方睿、陈锋赶到顾家大宅，院门虚掩，三人走近屋内，整栋楼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生气。分头在宅子里寻找，夕云率先上了二楼，仿佛感应般，走近卧室。引入眼帘的，徐琦躺在床上，床单一片血红，朝门外喊了几声，其他两人应声跑过来。
    “我去，我的妈，咋办？我晕血，你，你们处理啊，我负责叫救护车，我去门外。”陈锋刚进来，下的腿一软，捂着眼睛摸索，往门口挪去。方睿白了对方一眼，跟着夕云走到床前，往床边走了几步，终于发现蹲在地上的人。向方睿打了个手势，对方点头，连忙悄悄退出房间，只留下夕云。
    “顾浩，顾浩。”夕云蹲下，试着轻喊了几声，对方没有答应，维持姿势不动。夕云往床上看了一眼，蹙了蹙眉，伸手捧起顾浩的脸，“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马上。”
    “恩。”顾浩点了点头，还未回神，不过似乎明白了夕云的话，默不作声地跟着对方，下楼、上车、坐好，呆呆地不说话。
    “回医院。”对陈锋说道，夕云转头望着身旁的人，似在询问对方意见。“去一个地方。”顾浩看着前方，小声嗫喏，语气直板。夕云凑近，顾浩继续开口，细若蚊声。
    “你们俩找个地方先下，我陪顾浩去一个地方。”夕云端坐好，对前面的两人说道。陈锋吐了吐舌头，乖乖在路边停车，方睿往后看了一眼，眼神幽暗。
    坐到驾驶座上，夕云带着顾浩一路向郊外驶去，期间两人都沉默着。顾浩专注于窗外，人恹恹的，看不出在想什么。夕云时不时观察身后顾浩的反应，看出对方不想开口，也积极配合着，保持车里的安静氛围。
    快到目的地，顾浩喊住夕云，在路边停下，买了三束花，抱在怀里，默默上车。进了墓园，顾浩将其中一束递给了夕云，表情淡然，轻声开口：“去看看你的父亲吧！”
    不等夕云回答，顾浩径自走开，往里走。夕云明白，对方不想被打扰，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花束，很美，不禁苦笑。
    跟父亲简单说了几句，夕云过来找顾浩，发现对方伫立墓碑前，一脸漠然。犹豫片刻，夕云还是慢慢走近，看到墓碑上的相片，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尽力维持面上镇定，夕云控制自己的语气，状似随意的问起：“怎么想到来这里？”
    “你看，她是不是很美？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像她。”指着照片，顾浩转身望了眼夕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浅笑道。“她是有名的钢琴家，弹过很多曲子，很多人把她看作天使，认为她的曲子温暖、治愈人心。不过，那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她。”
    “她在家里有一间琴房，她可以呆一个星期不出来，通常这种时候，她才看着像个正常人，至少不会歇斯底里、疯言疯语、喜怒无常。她才不是什么天使。”
    顾浩停顿下来，坐在地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抬头望着夕云，示意对方坐下。等到两人坐在一块，顾浩转头望着下面排列整齐的墓碑，倍感萧索。“她是个疯子，兴许，我也是从她那里遗传的。她总是用一种厌恶的、憎恨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不是她的儿子，是仇人。也对，毕竟我的出生确实不大光彩，是个麻烦，也是耻辱。”
    “顾浩……”夕云出生打断对方，只是，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顾浩偏头，看出对方眼里的不赞同，忍不住轻笑，“好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可惜，那个时候，这些我都不明白。如同她对我，同样的，我也憎恨着她。天底下，应该没有谁像我们这样的母子，彼此看待对方跟仇敌似的。她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把我摧毁殆尽。所以，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不能再过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我要结束它，想尽办法做一个了结。”
    “那天，跟平常一样，不过多了新的一项。她拿着开水壶偷偷走到我身后，巨大的热浪袭遍全身，我忍受不了那种灼痛，开始哭喊。她的这种行为，大人称为被鬼怪附身。从有记忆起，屋子里的阿姨总这样跟我说。唉，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谎话我怎么可能还信呢？尤其，那个女人看着我痛哭流涕，高兴地手舞足蹈。我就清楚，明明还是她。终于，晚上，我等来了一个机会，趁她洗澡的时候，偷偷从抽屉拿起安眠药，一连倒了几颗在牛奶里。”
    “我躲在柜子里，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当看到她喝光牛奶，我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我看到她躺下，似乎睡着了。我从柜子里爬出来，轻轻走到她身边，喊了几声，太好了，没有答应。然后，我爬到床底下，找出藏好的水果刀，在她手腕割了一下，很轻，几乎没怎么流血。我摇头，很不满意，深呼吸几下，积蓄力量狠狠划下去。这次成功了，很多很多血涌出来。为了避免失误，我又在上面连续划了3下，血越来越多，我知道，这个女人活不了。一想到她不会在屋子里大叫，不会从背后偷袭我，我心里高兴极了，以致顾浩进来我都没有发现。”
    顾浩转头，盯着夕云，淡淡开口：“我就这样杀死了她。”见夕云迟迟不回应，顾浩又继续说道：“我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不是别人，是生下自己的那个女人，我居然杀了她。你怎么不说话？”直视对方眼睛，顾浩脸色阴冷，似乎对夕云的沉默很是不满。
    “我该说什么？你想要我说什么？”夕云回望过去，惨淡一笑，神色复杂，眉间布满愁绪。
    “说我是个魔鬼，是畜生，是个疯子。我手上沾满鲜血，杀死2个人，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我不该活下来。”将头靠在肩膀上，顾浩低声说道，陷入绝望。
    “你要活着。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想想我，你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夕云脱口而出，语气充满担忧，再三强调，“顾浩，答应我，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不该答应你。如果能回到当初就好了，你不必经历这些，专心演戏，继续追逐你的理想，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我做错了，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