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停在楼顶，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身后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迅速朝他们走来。夕云将顾浩抱上担架，向男人点头，随后一行人急匆匆地坐上电梯，男人拍了怕夕云的肩膀，将顾浩送进了手术室。夕云和方睿、陈锋三个人坐在医院走廊里，和几小时前的情景一样，只不过现在他们到了美国。
    “他是你说的Jack？”虽然方睿坐在一旁，心里的疑问太多，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压下多余的情绪，方睿试探地问道。
    “恩。他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精神科专家。”没有再多说，夕云低声讲述了这位Jack的来历。只听到精神科三个字，方睿心里一沉，旁边的陈锋捂住嘴，掩饰着他的惊讶。
    又是一阵焦急的等待，夕云回头对方睿和陈锋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方睿，你带陈锋去我家。”
    听到这话，陈锋作势准备留下来，方睿对他摇头使眼色，两人安静地离开。“顾总，是不是很严重？老板吓的脸都白了，我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方睿没有回答，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心里早搅成一团，又乱又烦，这都什么事儿啊。
    夕云一个人坐在这里，守着顾浩，虽然他不会感觉得到。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在他心里，顾浩和正常人没有不同，他不想把对方当成一个病人。可是，他却在自欺欺人。他找来全球闻名的专家，把他请到国内，骗那个人只是去看失眠。他装作不在意顾浩的那些事，心里又在担心受怕，他怕对方发病，怕对方痛苦，又怕他会承受不住。
    Jack从手术室出来，摘了口罩，望着夕云的眼神满是灰暗，夕云心里蓦然一顿，开始做最坏的心理建设。夕云暗自吸气，尝试平复心情，向医生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他的办公室，坐下。
    Jack开口了，“这么跟你说吧。人的大脑很复杂，有时还会产生自我意识。他把那些痛苦的回忆锁起来，大脑配合着他的主人。一旦受到刺激，那些回忆就会试着跑出来，大脑会迅速做出反应，开始抗争。两股力量在里面较量，人的意识承受不了，会出现晕倒的情况。”
    “可以排除脑肿瘤、脑血管，应该是脑器质性精神障碍。比较麻烦的一点，病情有加重趋势，临床表现为慢性脑器质性综合征，病变不可逆，也就是说无法治愈，不可控制。”
    听到Jack的话，夕云大脑一片空白，从脚底传来阵阵寒意，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眼睛失去焦距。夕云问了一句，“他会怎样？”嘴唇带着颤抖，话里包含强烈的惧意。
    “开始会头痛、情绪不稳、睡眠障碍，甚至人格改变，记忆恢复期间，伴有躁郁、精神分裂、昏迷，也有忍受不了折磨自杀的病例……”
    “够了。”夕云厉声打断Iack，心如刀割，一股巨大的自责涌上心头。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察觉，甚至刘叔讲出实情，他还是没有放在心上。他心存侥幸，他不敢面对，冷眼旁观那个人忍受折磨而无动于衷。哼，自己做了什么，夕云陷入悔恨中无法自拔。
    Jack看出夕云情绪不对劲，出声劝慰道：“这种病，常人很难发觉。不要责怪自己了，今后还有很多的困难。一定要留心他的情绪，千万不能受外界刺激，尤其是关于他父母、童年，远离这些导火索。”
    “他会想起来吗？恢复记忆，对他的治疗有帮助吗？”夕云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
    “现在是慢慢恢复记忆的时候，不能操之过急，中国人讲究顺其自然，就是这个道理。任何刺激都会影响大脑，干扰它运作，就像生命线切断，后果难以想象。再遇到这种情况，一旦记忆强行恢复，脑干激活系统损害，随时有变成植物人的危险。”
    “他醒了吗？我想去看看他。”夕云起身，往顾浩病房走去。轻声推开门，夕云走到床边坐下，房间里安静地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夕云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脸，心绪像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一时百感交集。他甚至不愿相信医生的话诊断，怎么会生病？明明面前的人睡得安宁。等对方醒来，他们可以去纽约街头散步，去广场喂鸽，还可以开车去兜风。和正常的情侣一样，他们能够做的事还有这么多，夕云不敢去想Jack的话，任何一种可能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守在病床前，夕云没有合过眼，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了。夕云走到洗手间，小声给方睿打了个电话，走回房间，正好看见顾浩醒了。
    “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里？我在医院？”顾浩睁开眼，见到面前站定的夕云，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病服，“我怎么了？”望着对方，顾浩脸上闪过不解和疑惑。
    “你在家里昏倒了。我们在美国，这是医院。”夕云走近，将顾浩滑落的被子往上拉好，将对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摸了摸顾浩的头，耐心回答道。
    “美国？我们怎么在这？出了什么事？”听到夕云说出他们所在的位置，顾浩不禁吓了一跳，深感意外，向对方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担心，国内媒体知道你昏倒，又乱发报道。所以带你来美国，这边安静得多。”夕云重新坐下，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些，他自诩是个不错的演员，这件事当然不会难倒他，只是他的心里万分期望，这不是哄骗对方的谎话。
    “你，剧组怎么办？电影你不打算演了？”顾浩迅速抓住对方话里避而不谈的一点，语气严厉，眼神写满不赞同和失望。
    “辞演了。以后都不用过去了。”犹豫之后，夕云决定说实话，只是要换个理由。他懂顾浩对这部电影的期待，还有对自己的期待。可是，在角色和顾浩之间，他的选择只会是对方。他不能把对方一个人留在那里，像这样再出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你，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站在更高的舞台，不想坚持你的梦想了？”顾浩气急，作势准备起来，扶着头，又倒了回去。夕云连忙扶着对方，面露担忧。猛地推开夕云，顾浩撇过头，不愿见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知道，我不后悔！”夕云黯然坐下，低声说道，语气一贯地坚决。“不是说好，我们去旅行吗？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新西兰，还有不丹。”夕云扯过话题，试着让顾浩消气，话里带着些许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