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曾想到，在他这么一副笑嘻嘻，看似不正经的外表下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我顿时被激到，更加的无言以对。
    挽了挽袖口，缓缓支起了手臂来，指节并在了一起。
    想要指向他，却终究在半空中僵持了下来，最后，探向了那一望无际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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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和二年间，两个姐姐跟随夫家搬移出了洛阳，到扬州做生意。
    母亲也渐渐老亦，季儿却一日一日的长大。
    直到成了我最好的助手，在我夜夜抄书的时候，他亦端坐在了烛台前，捉起执笔，挽着袖口，最后埋下了头去。
    在晃晃的烛火间，在从门的缝隙间偷窥进来的冷风间，季儿此刻却成了我最大的安慰。
    言箐本来可以离开的，但是，他说，“不看着公子你亲自入睡，我是睡不着的。”
    我明白，他这话是真心的。
    十几年来，从他伴在我的身边的那一日起，他都是这样坚持下来的。
    我本来以为我的一生都将在这样无限循环的抄书和舂米间渡过。
    即使我有的不止这样一颗平凡心。
    但是，命运往往是捉弄人的，却也永远是人无法预测到的。
    大和三年三月，当朝名臣令狐楚却突然被派到这里来。
    这里是东都，是神都，是洛阳。
    大的人物，总是要出现一些的，比如说本朝狄公。
    当圣旨下发到洛阳之时，那一日，我也凑到了洛阳府邸的张榜处。
    令狐楚，职衔检校兵部尚书、东都留守、兼东僟汝防御使。
    在我手中所能见到的资料中，我对这位朝中重臣并不陌生：郑詹在镇暴卒，不及处分后享，军中哗变，将有夜急。中夜十数骑持刀刃迫楚至军门，诸将环之，令草遗表。楚在白刃之中，搦管即成，读示三军，无不感泣，军情乃安。自是声名益重。
    白刃相加，而其我自从容淡定。
    森冷的剑戟，焦躁的眼神，粗暴的举止，哪又如何？
    三千乱军中，唯我一人独醒，做我理所应当做的事，写着我理所应当写的遗表，即使是刀刃锃亮的胁迫在眼前。
    坦坦荡荡，不惧生死。
    那一日，回到家中，我便让言箐拼着他的弱命在洛阳城中借来了所有令狐楚写过的骈文。
    去年，我的那两首篇论在洛阳城中传遍，震撼了整个王公贵族之家。
    有些还专门的邀请我去为他们作文，只为游赏玩乐，我断然拒绝。
    但是，我还是颇为得意的。
    因为，洛阳城的王公已经全然熟知了我，由是，我才让言箐抱着这么一个成功的期望去得到一些费心的东西。
    是夜，在几度要熄灭了的烛火下，我一一拜读完了令狐楚的所有骈文。
    那一夜，我入睡的特别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