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孙晓晓家的时间刚好在八点半，比预期晚了些，宋尧上前按门铃，很快接通后传来孙晓晓活泼的声音，“哥？”
    “对，快开门。”宋尧对这个精力过剩的小弟十分头疼。他跟站在一旁偷笑的罗晨解释：“别见外，这小孩对人特别好。”
    罗晨不明就里，还以为孙晓晓真的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殊不知宋尧的印象分完全取决于第一天自己偷吃了人家的馒头干！
    对于罗晨的出现，孙晓晓没有任何不满，反倒很开心，拉着漂亮大姐姐的手进门，孙晓晓详细的介绍起自己家的布局，看得罗晨是不住嘴的赞叹。
    宋尧真是既羡慕又鄙视，心道这小子果然是师奶杀手。可片刻后，他听到孙晓晓对罗晨道：“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我家厨房，哥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就在厨房····”
    “诶！晓晓！”宋尧叫住要往厨房走的二人，对其中的孙晓晓横眉道：“别玩了！赶紧去做作业！让你写的读后感你写了没有？”
    孙晓晓不明白宋尧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可他还是乖乖带两个大人到了自己的房间，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本书摆到桌子上，“哥，我写好了，你看看吧。”随即对罗晨抿嘴一笑，“姐姐，这本书你读过吗？可好看了！”
    罗晨拿起书，轻轻读出名字，“霸王别姬？”而后抬眼看向宋尧，模样跟宋尧第一次听说孙晓晓读君主论时是一个表情，哭笑不得的道：“你怎么给他看这种书？”
    “嗯？这书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宋尧一面打开孙晓晓的本子一面问道。
    “这书是讲同性恋的啊！”罗晨说着翻开来，在见到作者的名字时眉头蹙起，“果然是李碧华写的，我的天，李碧华这个人写东西都是很邪乎的好不好！你怎么能给小孩看这种东西？”
    没等宋尧解释，一旁的孙晓晓首先开了口，“姐姐，李碧华写东西很好的，你不要这么说。”
    罗晨只以为这是个被带入歧途的小朋友，她坐到椅子上，平和的对孙晓晓解释，“晓晓，你这个年龄应该看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像中外名著鉴赏啊，自然百科啊，唐诗三百首啊之类的，这些对考试有用，而且也能丰富知识和阅历，我听宋尧说你阅读不好是不是？那就更应该多读这些。”
    孙晓晓扁起嘴，不说话了，却抬头看向宋尧，眼神中包含了太多东西。宋尧拍了拍孙晓晓的肩膀，对罗晨说：“小孩子早熟点没什么，我初中时还在看武侠小说呢，晓晓已经很厉害了，你给晓晓检查下作业，我先看看他写的东西。”
    罗晨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她不再多说话，按照宋尧的吩咐开始辅导孙晓晓写作业。宋尧坐在另一边，翻开了孙晓晓的读后感。
    这天下午，宋尧与罗晨一同走出孙晓晓的家门，宋尧将罗晨送上回校的公交车时忽然说自己有东西忘在晓晓家没有拿，罗晨着急的要下车，被宋尧制止，“你先回去，女孩子太晚回寝会被人说闲话，我等下一班，很快的。”
    罗晨犹豫的点头，她很听宋尧的话，这也是为什么在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后，罗晨仍旧坚持呆在宋尧身边的原因。
    当喜欢成为一种固执，当这种固执最终延伸为过分的偏执。
    宋尧重新按响孙晓晓家的门铃，在走进门后，他对孙晓晓的开心至若惘然，而是皱起眉头，问孙晓晓，“你真的这么看同性恋？”
    孙晓晓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表情僵硬的望着宋尧问：“哥，你说什么？”
    宋尧舔了下嘴唇，道：“其实罗晨说得对，我不应该让你看这种书，也怪我，在给你时我居然没有好好检查书里的内容，但我不是否定作者，这个作者是个好作者，你要是喜欢可以看些她的其他作品。”
    “哥···”孙晓晓像只小动物一般不知所措的望着宋尧。
    宋尧急得挠头，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误人子弟，“晓晓，要不然···你跟你妈商量下，你们换个老师吧，我，我也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我觉得我可能教不好的。”
    “哥！你说什么啊！”孙晓晓的模样比宋尧还急，大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不是，晓晓，你别哭，我的意思是···”宋尧犹犹豫豫，终于还是说出口，“晓晓，你真的觉得同性恋很好？”
    孙晓晓睁大了眼睛，半刻后在宋尧的注视下垂了头，用一种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我没有觉得喜欢同性是好事，可也不觉得是坏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理解程蝶衣为什么会喜欢段小楼。”
    “为什么？”宋尧问。
    “因为····”孙晓晓忽然语塞了，他望着宋尧，很久才绊绊磕磕的道：“因为···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能理解，哥，你懂不懂？就是说喜欢这个东西，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就像是生活一样，潜移默化的就喜欢上了？”
    “不分男女？”宋尧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
    “不分男女。”孙晓晓肯定的回答。
    宋尧忽然笑了，他对孙晓晓道：“我看你挺能说的吗，怎么做题的时候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晓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总不能写在卷子上吧，而且学校也不会让我们读这种文章啊。”
    “你也知道？”宋尧抱起双臂看向孙晓晓。
    “诶？”孙晓晓抬起头，与宋尧直视。
    宋尧说：“晓晓，不要再想这些了，这些对你没用，什么爱不爱的，你现在哪懂？我都不懂，你只要学好自己该学的东西就可以了。”
    “可是，是你说我可以读自己喜欢读的东西得啊···”孙晓晓有些难过。
    “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不会给你带这些书了，好不好？这次算我的错。”
    见到孙晓晓的模样，宋尧也觉得不好受。他想要像往常一样拍拍孙晓晓的肩膀安慰他，可手掌却被人打开。
    “骗子！”孙晓晓瞪着宋尧，大眼睛亮得出奇，“我以为你和别人不同，可你跟他们一样！你们只会叫我学自己该学的东西！可该学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做不好阅读理解写不好作文，就只会把问题对向我，我读了不该读的东西，我不够用功！可如果不去接触，我又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做！你走，你走！我以后会乖乖读自己该读的书，我会做作业，你走啊！我····”
    孙晓晓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他猛地蹲下身，将头埋在手臂间。宋尧听小孩语无伦次的一顿咆哮，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再看看自己脚下的晓晓，不知怎的，宋尧居然后悔起自己所说的。他也蹲下来，拍着孙晓晓的肩膀，道：“晓晓，晓晓你别这样，你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你这样我们没法沟通的。”
    “我不想和你说！”声音是属于这个年龄阶段的倔强。
    宋尧没有生气，反而放了心，他揽着孙晓晓的肩膀，慢慢道：“我不是要指责你，只是在反省自己而已，对不起让你误会了，可能是你曾经看过的书籍的关系，你对情感方面看得很开，觉得感情对谁都无所谓，晓晓，能这么想或许只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你以为爱上就是爱上了，怎么样都可以，可是晓晓，你觉得程蝶衣最后幸福吗？”
    “不···”黏黏腻腻的回答从臂弯中传来。
    宋尧闻着熟悉的糖果香，笑了，“所以啊，既然不幸福的事，那为什么还要去做？人都是很功利的动物，对自己好的事才是好事，对自己不好的事就是坏事，既然你读过理想国就应该明白，有些东西只存在故事里，而大多数时候我们是生活在现实中的，对吗？”
    “嗯···”
    “所以你看，程蝶衣很悲剧，他自以为是的强调了自己的幸福，而忽略了幸福的代价和可行性，你说段小楼最后喜欢上程蝶衣了吗？”
    “喜，喜欢吧···”
    “不，我觉得段小楼到最后都没有喜欢程蝶衣，他对程蝶衣起初是兄弟，后来是惯性，最后是依靠，他不习惯没有程蝶衣的生活，所以他始终在给程蝶衣一种暧昧的假象，让程蝶衣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而现实是，程蝶衣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助过他，也在最危难的时刻舍弃了他。”
    “可最后他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所以说是依靠啊，”宋尧望着孙晓晓红通通的大眼睛，嘴角露出一份苦笑，“晓晓你还小，不明白，有时候即便是背叛过自己的人，可只要这个人还在，就代表了自己的存在，代表了过去的存在，所以即便恨，也不能失去，这也是一种畸形的依靠。”
    “真可悲。”孙晓晓呢喃。
    宋尧用手揉揉他的发顶，站起身，“好啦，不要想了，今晚我是回不去了，你家里的客房在哪？”
    孙晓晓拉着宋尧的手，将人送进自己的房间，“哥，你睡这里！”
    “那你呢？”宋尧奇怪道。
    孙晓晓狡黠的望着宋尧，道：“我半夜来夜袭你！”
    “小鬼！”宋尧捏着孙晓晓的鼻子，两个人同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