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又给路遥打电话，说土豆啊，我想给你说个事儿。土豆是路遥的小名，路非的小名是地瓜，小时候玩游戏就是：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收到请回答。
    路遥说，去，别叫我土豆。
    路非说那叫你遥遥？
    路遥在电话前比了个中指，说，“说什么事啊？”
    “就是，昨天吧……昨晚上吧……”
    “你做恶梦了？这事儿也值得你说？”
    “不是。我们这边不是有个叫周文昌的吗？你知道他不？”
    “知道啊，就一个出来混的呗，老有名了。”
    “哦。昨晚上吧，他来咱家了，然后……”
    “他来咱家做什么？哥你现在跟他混了？你前阵子不是说要做生意吗？”
    “路遥，我昨晚上跟他睡了一觉。”
    ……
    “路遥路遥……”
    “哥，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睡了一觉啊？就算你真的是那种人，也不带这么随便的。”
    “就光睡觉来着，没干别的。”
    “他没事儿就跑你那睡一觉，他有毛病啊还是你有毛病。”
    “路遥，我欠他钱啊，欠好多呢。”
    “欠他钱，你就卖身给他啊，你傻啊？”
    “你哥我可不就是傻吗？从小就没你聪明。这不正赶上了吗？他长得也不差，我也没觉着吃了多大亏啊。”
    路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问他欠了多少。
    当初爸妈出车祸，国家赔偿金下来的时候，路非一分没要，全给了路遥，他说土豆你要考硕士博士，没准将来还要出国留学呢，这钱你留着。哥不是读书的料子，有手有脚的，自己能养活自己。
    路遥品学兼优，路非就完全是他的反面，哥俩是双胞胎，长得也不太像，但是感情却很好，路非虽然在时间上算哥哥，但性格上更上弟弟，什么事都会跟路遥说，不说出去心里就堵得慌，除了一件事，他不敢说。
    路非不敢跟路遥说实话，只说欠了万把块。
    路遥吼他，说你就为万把块跟他上床了？你连万把块都还不上？
    路非又说，是几万块。
    路遥给路非转了5万块，要他马上把钱还了。那笔钱路非没动，那是爸妈用命换来的钱，是要做正经事的，他不敢用。
    路非从初中毕业后就一直混着，没干过啥正经事儿，爸妈死之后，他决定痛改前非，做点正经事，他知道自己有点不靠谱，把国家赔偿金全给了路遥，路遥学习好，将来也是要做大事的，爸妈用命换来的钱，不能叫自己的糟蹋了。自己从放贷公司无抵押借了一笔钱，跟马六儿合火开酒吧。
    马六儿是一个认识了好几年的哥们，大家都在一起混的，开酒吧的事，路非出钱，马六儿出力，二八分帐，头两个月好好的，虽然利润不多。第三个月，路非去路遥读书的那个城市，在那儿玩了几天，回来才发现出事了。
    酒吧被转手了，马六儿不见了。
    路非没敢把这事跟路遥说，说了也不顶用，他不想动那笔钱。他去报警，才发现自己连马六儿的大名都不知道，好像是个孤儿，他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开始疯了似的找人，周文昌第一次找他喝茶，他才知道，那个放贷公司，是私人放贷，换句话说，那就是高利贷。
    周文昌不是老板，但是很多事他都能拿主意，第一次见面，他挺客气的。说你那笔款子到时间了，你准备怎么着啊？
    路非说钱我没有，命有一条。
    结果，路非被揍了一顿，他们那有专门的打手，下手狠，但保证死不了人。路非第一次就被揍狠了，从此以后见了周文昌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过周文昌毕竟是个大BOSS，不会次次都亲自出手，他那些手下整天盯着他，隔三差五的就去他家闹一次，他也就时常挨打，好多次被揍狠了，他就跟人家对着干，不过双拳难敌四手，最惨的一次，他在医院里躺了两天，醒来后偷偷地遛了。
    就这样拖了小半年，周文昌的手下放话说，再不还钱就要切他一个手指头。好在路非终于打听到马六儿的下落，连夜杀过去。
    马六儿吸毒，犯瘾的时候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流，跪在那跟他磕头，额头都破了，又哭又喊的求他。
    路非没见过这样的，一个男人，曾经还为他挨过刀，称兄道弟的，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人，跪在那求他。
    他说，求你……给我……给我。
    路非受不了，马六儿骗了他，他恨，但看他那个样子，跟条狗似的，他受不了。路非把刚刚从他手里抢过来的一个小包粉还给了他。
    路非说，我的钱还剩多少？
    马六儿过了瘾，精神好了很多，他说，对不起路非，我完了，我吸上了这个。
    “你知道我这半年怎么过的吗？”
    路非火了，说你他妈把我坑惨。你当初叫我去贷款的那个公司，他妈的就是个放高利贷的，你跑了，我他妈留在那，我被他们打得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你那点破事我没兴趣知道，你要吸就吸，干我屁事啊。把钱给我，咱们两清了。
    马六儿说，钱还有一点，我都给你吧。
    “那么多钱，你都花了，当初借了15万，现在利滚利到20万，再还不上，我他妈就只能等死了。马六儿，你不讲义气，你干出这么个事。你吸上了，你说出来，哥们可以帮你戒，可是你拿着钱跑了。”
    马六儿的事，路非难过死了，这事儿要放电影里，那就叫被友情背叛了，路非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他只是感觉马六儿做的事，让他很难受。他走的时候，对马六儿说，马六儿，咱俩认识六年了吧，那时候咱还不认识，你冲上来就替我挡了一刀，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你替我挡了一刀那是真的，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开酒吧的事你一说，我就借钱，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干，我难过你知道吗？
    那玩意儿，你早点戒了吧。
    路非拿着马六儿给的10万块钱回来了，一进家门，就被周文昌逮住揍了一顿。
    路非在心里对自己说，栽了一个跟头，就要记住这个坎，再也不去借他妈的高利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