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尘封的往事
    迹部从厚厚的历史书上抬起头来，吹熄了案头的烛光，黎明的微光已经透过窗纸照射进房间里来。又是一夜未眠。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伸展了一下身体。最近每天晚上和手冢约好练剑，不管多忙多累，那段时间都是他最珍惜的。只有两个人的相处，两个人的交锋，他想在那个人的目光中渐渐强大起来。他渴望被那个人纠正，被那个人赞扬，成为他期待的样子，尽管他很少说话。但是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出现，也许他有事耽误了，也许他会晚一些再来，就是怀着这样的期望，他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手冢……”他自言自语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有些温暖又有些心酸。他和那个男人的交锋，从上初中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无论如何也要击败的对手，可是那一次，他用长盘拖垮了手臂受伤的手冢，获得了久违的胜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内心深处越来越困惑，为什么成功了却如此失落？是因为一直追逐的目标终于被自己抛在了身后而失去动力？还是因为用那样的方式获得胜利有些卑鄙？不，都不是。一种别样的情愫在他内心深处抬起头来，一直以来他最想得到的并不是什么胜利，而是那个男人注视的目光，他以为只要变得比他更强，就可以得到他的垂青，可是他却因此毁了他的左手……
    听到开门声，迹部从往事中回过头去，就看到自己一直等待的人出现在门口，还以为是错觉，他揉了揉眼睛，内心异常兴奋，手冢，你还是在乎我的吧，无论多晚都一定会来……
    “这是什么？”还没等他说话，手冢把一封信扔到了迹部的面前，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气愤！
    迹部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捡起了信，只有手冢才能让他弯腰。他抽出来一看，竟然是松平容保的密旨，命令芹泽鸭用变若水建立一支幕府的罗刹队。他笑了，“你不会以为这是我写的吧？”
    “当然不是。但是你敢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迹部见手冢竟然为了这样一封和自己不相干的信跑过来兴师问罪，心里非常不痛快，冷下脸道，“知道又怎么样？这种小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那又如何？”
    手冢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领，厉声道，“小事？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认为的小事差一点害死了不二？”
    迹部吃了一惊，之前他整理松平容保的旧文件的时候的确看到过这封信，本来要告诉手冢的，但是他日理万机，过后就把这件事忘掉了。“不二？”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忽然感到酸酸的，这个男人眼里就只有一个人，每一次看到不二，他的眼里总是柔情无限。“不二怎么了？”
    “他现在昏迷不醒。还有乾的手臂废掉了，你知道吗？再也没办法复原。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迹部冷笑道，“是吗？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啊？想让我为他们偿命吗？”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疏忽，就换来手冢如此的态度，这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手冢叹了口气，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他不该这么责怪迹部，明明觉得更应该责备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太疏忽了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早就看出芹泽鸭不是善类，却没能提高警惕！“抱歉，迹部！我心情太差了！”
    迹部叹了口气，在那一刻他忽然释然，这个人愿意对着自己发脾气，露出自己真实的心情，他反而觉得很开心。柔声道，“算了，手冢。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他倒了杯茶递给他。
    “谢谢！”手冢冷静了一下，才把夜里发生过的事情全部跟迹部讲了一遍。
    “原来真有那种东西，我第一次看到变若水这几个字的时候根本没放在心上，我想充其量就是一些激发人的潜能的兴奋剂之类的，就像运动员吃了之后可以发挥出更好的水平。”迹部沉吟了片刻，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另一件事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哦？”
    迹部走到书架前，翻找了一会儿，拿着一本记事簿走到手冢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是关于鬼族的传说。”迹部翻阅着记事簿说，“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但是若是变若水是真的，那么鬼族也肯定真有其事。”他又想起那天仁王雅治说过的话，“区区人类，竟然妄想和鬼族较量！”看来不但鬼族真的存在，而且仁王现在的宿体很可能就是鬼族。
    “鬼族？”
    “嗯。据松平容保的记事簿记载，在离江户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那里住着被称为鬼的一族，传说鬼族都拥有超乎常人的法力，和惊人的美貌。但是因为世代与人类通婚，真正拥有纯正鬼族血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他们有两把世代相传的宝剑，是鬼族的圣物，只能传给拥有纯正鬼族血统的人，而只要双剑合璧就可以产生惊人的力量，引发大自然的异变。几年前的关东大地震就是双剑合璧引起的。”
    “什么？”手冢微微变色，几年前的关东大地震对于摇摇欲坠的幕府大厦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很多灾民流离失所，经济遭到严重破坏，这一切都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性。失去亲人的人们把痛苦的源头归罪于幕府，更多的人拿起武器加入到反幕的队伍中来。一次次的暴动虽然都被严酷的镇压下去，但是人民怨声载道，幕府的百年大厦也更加腐朽！
    “那么这次的穿越……”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迹部继续翻着笔记道，“这次的穿越很可能也是双剑合璧造成的结果。”
    “那么找到那两把剑，岂不就可以穿越回去！”手冢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这是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知道有关穿越的线索。
    迹部摇了摇头，“这里记载鬼族的圣剑都有灵魂，只有自己的主人才能开启。即使我们找到了那两把剑，那两个人，失去了灵魂的身体也不可能再开启圣剑。”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手冢，你也应该猜得到吧？”
    手冢抬起头来望着迹部，他显然已经猜到了，那样的绝世的容颜，根本不是属于凡人的美貌。
    迹部点了点头，“我猜也是他。”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奇兵队的队长，高杉晋作。”迹部说。虽然他们还没有见到那个人，但是已经猜到高杉晋作身上穿越了谁的灵魂，神之子，幸村精市！
    “嗯，故事还没完呢！”迹部继续讲下去，“很多年前，当时高杉晋作离开鬼村，在长州思想家吉田松阴的私塾就读，后来他就以吉田松阴的私塾为据点，开始筹备反幕府的计划。而几年前那时松平容保秘密见到了一个拥有纯正鬼族血统的人，那个人把关东大地震还有鬼族的秘密告诉了松平容保，松平容保非常吃惊，那人还说，高杉晋作身边的桂小五郎等人都是鬼族与人类的后裔，拥有超凡的能力，如果他们与幕府做对，将对幕府非常不利。松平容保留下那人为幕府所用，那人说他一个人的能力无法和高杉抗衡，他要用变若水为幕府打造一支不死的军队。”
    “变若水是鬼族之物？”手冢讶然道。
    “变若水是用鬼族的圣树雪樱树的果实酿造而成。军队正在筹划中，但是幕府更加忌惮的是双剑合璧的威力，无论如何一定要取得另一把宝剑，在套取了鬼村的地址之后，松平容保派了三千人的军队血洗了鬼族世代居住的村庄，鬼族从此消失了。”
    “另一把剑呢？”
    “这上面只是说下落不明。嗯，你有没有看过总司的剑？”
    不二手中那把剑平时看起来没有丝毫奇异之处，剑身上隐隐约约有些花纹，却被岁月磨平了。这时他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喝完变若水灵魂出窍的不二拿着那把虚化的剑的时候，剑身泛着幽幽蓝光，剑身上隐隐有樱花花瓣的纹饰。一把普通的剑瞬间变成了让人惊骇的死亡之剑，是不是因为上面已经染过无数灵魂的鲜血，从远古岁月以来积聚起亡灵的哀嚎，在斩杀的那一刻化作死亡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故事中那个出卖鬼族的人呢？”
    “没有记载。”迹部说，“但如果那把剑在冲田总司手中的话，那个人肯定不是他，否则的话，幕府也不会动用那么对人去抢夺圣剑了。”
    “嗯。”手冢点了点头，来到窗口，看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幕府却暮霭沉沉，前途是看不见光的黑夜。幕府已经没落到要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统治了，还能让人期待些什么呢？他承认迹部的能力，赞赏他的抱负，但是幕府本身就像是一棵已经从根基就开始腐朽的大树，是不是换几个新鲜的枝叶就能够再度焕发生机呢？
    迹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记事簿，那上面还有一个关于纯正血统的鬼族的秘密，“真正的鬼族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上天给他了他们美貌与法力，却剥夺了他们生命，每一个真正的鬼族都会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死去，就像樱花一般绚烂而又转瞬即逝，所以他们还有一个名字——薄樱鬼。”迹部看着手冢沐浴在朝阳中的背影，犹豫再三，终于没能把这件事说出来。既然命运无法改变，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迹部，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手冢回过头来，望着他，非常郑重的道。
    “嗯？”看手冢如此认真，迹部不由得紧张起来。
    “关于新选组的事。”手冢说。
    “哦，”迹部松了一口气，“芹泽鸭既然死了，就由你来当局长不是挺好的。啊，还是大石当局长比较好，他现在毕竟是试卫馆的馆主，当局长是理所当然的。就委屈你当副局长吧？”这样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陪我练剑了吧？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手冢非常严肃的道，“迹部，我不想新选组成为幕府的刽子手，成为幕府对付攘夷浪人的武器。所以我想解散新选组。”
    “你说什么？”迹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攘夷浪人，就算他们的行事方式不对，但是他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是想为了这个国家好。我不想我们的刀上染透他们的鲜血，因为攘夷那也是我们的梦想！”
    迹部急了，“手冢，你不是因为那封信就想拒绝我吧？那根本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不，迹部，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意思，但是那是幕府的意思吧？”
    “那又怎样？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你真的能够掌控大局吗？看着迹部充满决心的目光，这句话手冢终究没能忍心问出来，在这种时刻他应该做的是给他鼓励，而不是泼他冷水吧？迹部一直以来有多努力他也看得很清楚，而他的身份又让他不能够像自己这样置身事外。手冢犹豫再三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迹部长出了一口气，刚刚他还以为手冢就要这样把他“抛弃”呢？“手冢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要先听听你的意思。”
    手冢看了他一眼，很意外一向独断独行的迹部竟然也会征求别人的意见。“我希望幕府能够放下和攘夷派的恩怨，与强藩联手，先安定国内的形势，而后学习西方列强的先进技术，发展国内经济，提高军事能力，这样即可以避免内战的发生，也可以达到国富民强的目的。”
    “英雄所见略同！”迹部难掩兴奋之情，“这正是我所想的，手冢，公武合体——朝廷幕府强藩联合一体，共同创造一个政治经济繁荣的国家，然后把列强一举赶出！你看我们想法如此一致，你根本不必急于说什么解散新选组嘛，我们联手创造国家的未来岂不是更好！”
    解散，那只是他为了保护青学的队员们所做的下策，即便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明哲保身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依然渴望用自己手中的剑，为国家，为人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自己的生命有价值。但是看到乾的伤势，他犹豫了，他是不是该把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一群人带到鲜血和杀戮之中？看到不二惨白的面容，他后悔了，他甚至希望抛开所有世俗的梦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角落陪着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度过余生。
    迹部依然口若悬河的说着自己那些雄心壮志，那些美好的梦想，那些宏伟的计划，他依然是那个充满斗志，不屈于现实的执著和自信的冰帝国王！除了胜利，他不会做他想！手冢被那样的热情打动了。
    “手冢，怎么样？还要解散新选组吗？”
    手冢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是，迹部，我希望你能给新选组一点自主的自由。”
    “哦？手冢，虽然在体制上，你们是要听我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支配你的意志。新选组就是你意志的体现，带领你的队员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手冢很感激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相信公武合体一定会遭到攘夷派的反对，我不希望京城变成战场，不管是谁的血，我想那都不是你我想看到的。所以维护京城治安的任务就落到你们还有见回组的头上了。”
    落离：《浅葱的羽织》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