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龙珠篇 第001章 最是别离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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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丫头找到……”一女孩双手捧着一珠紫蓝色叶片植物,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凌乱的发丝和腰间的飘带随风扬起,流泻了一室的光晕。在看到屋内莫名多出来的人时,至唇边的言语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女孩怯生生的看了来人一眼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殷若兰微微偏了头,低眸看着眼前的女孩。淡眉水眸,红颊樱唇。女孩发髻未梳,仅在两鬓扎了两个垂辫,粉白相见的流云披上星星点点的沾粘这黑褐色的土印,一双小脚因着土印更是失了原本的色彩。
女孩似乎觉察到殷若兰的视线,害羞的两只小脚收了一收,却又不知能收到哪里去。
“丫头。”躺在床上的男子起身,开口唤道。
女孩闻声连忙将手中的植物放到桌上,跑到床前,对着床上的男子喊道:“爹爹,丫头在呢。”说着女孩顶着一头乱乱的发在男子怀里蹭了一蹭。
那男子宠溺般的抬手揉了揉女孩头顶说道:“丫头今日怎地如此开心?”
闻言女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男子怀里窜出来,兴冲冲地跑到桌边,双手捧起那珠紫蓝色叶片的植物跑到男子床前献宝一般,兴冲冲地说道:“爹爹,丫头找到和丫头名字一样的东西了,爹爹看是不是它?”
男子先是一顿,复又仔细的看了女孩手中的植物。男子笑着揉了揉女孩的头顶,深邃的眼眸里隐隐有些波光流动,男子问道:“丫头可知这紫苏古名为何?”
“紫苏古名?丫头记不太清了,不过丫头记得《本草纲目》载紫苏叶行气宽中,清痰利肺,和血,温中,止痛,定喘,安胎。而且隔壁的向大妈说它还可以做菜呢,还说安岩那家伙最喜欢喝它做的汤。”女孩盯着手中的植株,双眸清亮,仔细认真的说道。
男子看着女孩兴致勃勃的说道,终于还是欲言又止。男子覆在女孩头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最终轻叹口气道:“罢了,知道这些便够了。”忽而喉头涌上一股子腥咸,男子掩唇咳道。
女孩连忙放下手中的植株,迅速的在床边的水盆中洗了手,取出一方白净的麻布手巾递给男子,接着跪坐在男子身边,一下下的轻拍着男子背,为男子顺气。
已经是日暮西下,橘色的夕阳透过床前的窗子照进来,洒在面前父女二人的身上。殷若兰蓦地想起了多年前也曾有那么一个女孩跪坐在床前,服侍病重的父亲。一切都是如此的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如今自己成了站在一旁的旁观者。
光阴荏苒,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女孩。
殷若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心中不禁好奇,多年之后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日若是回忆起今天,她是否会怪她这个爹爹太过狠心,又是否会怨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却依旧将她带入这尘世的是是非非。
然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样做也未必全然是错,是这样的,吧。殷若兰心想。
“聂师兄。”殷若兰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如梅落霜华一般。
“咳咳咳……”又是一连串的咳嗽,那男子身子也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爹爹。”女孩眉头蹙着,轻声唤道。
男子看着女孩,摇了摇头,绕过女孩的手,将刚才掩口的手巾收在床的另一侧,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女孩勉强笑了笑,有些担心的收回刚才伸出去的手说道:“爹爹,丫头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男子点了点头。女孩从床边滑下,向门外走去。女孩步子很快,头微微低着,在将将路过殷若兰的时候停了一停,低垂的头微微抬了些许。
殷若兰侧了身子,却只看到那女孩随风扬起的流苏,披着橘黄微暖的夕阳,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仿佛刚才那被探究的感觉不过是场错觉。
殷若兰正了身子,将视线落回久缠病榻的男子身上,淡淡的开口道:“若兰此行的目的便是这些了,不知师兄是应是不应?”
“师傅他老人家都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师妹莫不是认为师兄有违逆他老人家的能力?”男子仰起头,看着殷若兰,本来因病而晦暗的双眸骤然如炬。
殷若兰看得出这个被她喊做萧师兄的人双眼中掩不下的怨怼,他们彼此都太清楚不过,可殷若兰面上却未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依旧是一副清雅不俗的嗓音淡淡的开口道:“萧师兄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激若兰,当年之事师傅做的固然有欠妥当,但事情走到那一步,萧师兄又岂是一点过错都没有?师傅如今做此决定,无论师兄今日是应是不应,因着那女孩的体质,等待她的命运她终究是逃脱不掉。萧师兄今日尚在可护得她一时,他日师兄一旦驾鹤,她失了庇护,无论落到哪一方的势力,与她而言,想必都未必比此时跟了师妹上逍遥观来的好。”殷若兰顿了一顿,语气稍有轻缓的接着说道:“况且这么多年来,师傅他心里总还是记挂着你的,毕竟……”
“够了,这样的记挂,萧某人受不起。”萧正英开口厉声打断道。
殷若兰心知萧正英依旧放不下当年之事,不肯原谅师傅的见死不救,便不再提起。转而改口道:“罢了,此事若兰也不便多言。你我二人毕竟师兄妹一场,无论如何,师兄的女儿,若兰都会照拂,不让人欺凌了去。师兄今日若是不应,若兰这就回去回了师傅。若是哪日萧师兄累了,或是想通了,只要师兄开口,若兰定然倾心尽力。”
萧正英看了一眼转身欲走的殷若兰,出声相拦。
各中厉害,萧正英又何尝不懂,如今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大限也就在这两三年了。至于紫苏,他护得了她一时,终究是护不了她一世的。将她送上逍遥观,竟也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然而当最后他知道殷若兰下山接紫苏的目的远非他所想的那般,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紫苏继续走下去,因为他没有办法去开口阻拦,手心手背都是肉,然而血终究浓于水,他不忍,却只能闭上眼,当做一切都不知道。
“师妹,”萧正英开口,却又住口。
殷若兰早已经停住了脚步,静静地转身,并不应他,只等着萧正英接下来的话。
“丫头,紫苏她就交给师妹了,不到万不得已,师妹万莫要让师傅……”萧正英却是说不下去了,那浑浊的双眼瞬间清明不少。
萧正英低了头,不再言语。殷若兰知道,他,流泪了。
殷若兰亦是转过身去,不再看。任她多年磨砺,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世俗的感情所扰,如今看来,却也只是空有了一副坦然处之的表情,心终究不是直水。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能参悟得道的,又有几人。
“今日天色已晚,带紫苏上路恐有不便,明日一早若兰再来。”殷若兰开口,依旧是那如霜似雪的声音,见不得半点感情。
萧正英也不管背着他的殷若兰看不看得到,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过了今日,想和女儿相见,却不知是何年何月,一夜的时间话别,这也算是殷若兰有心了。
另一方,紫苏出了北屋,便去了在东侧的搭起的茅草房里煎药,可一颗心依旧悬在那北屋里。
那个如冰似雪的姐姐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家中,又为什么会叫爹爹萧师兄?一连串的疑问像蹦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紫苏的脑海中。
紫苏拿着蒲扇给煎药的小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药炉上的砂锅盖子被白蒙蒙的热气顶的是啪啪作响。
紫苏想不透,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手边的厚棉布,垫在煎药的砂锅上,将药到进药漏子中,滤过药渣,将满满的一碗棕褐色的液体端起来,向着北屋走去。
所有的动作都驾轻就熟,好不流畅。
刚行至门内,便见萧正英半坐在床边,双手正用力的将自己耷拉在床边的一条腿往床上抬。床边的木柜门大开,些许衣物掉落了下来。
显然是没料到紫苏会在此时进来,萧正英看了紫苏一眼,竟像个办了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似的,呵呵呵干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