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两个人的新年档
    晚上十点半，飞机缓缓落地了，林清一直没睡，一听到播音里说可以开机了，就立马打开手机，给大哥萧淮发了短信。
    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可以赶上一起过新年。
    林清提着行李下了飞机，飞机没有落在候机楼的出口，而是落在了机场上，所以待会儿还得等车去候机楼。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大哥派人到机场外接自己的，不过这次却有点不同。
    林清刚走下飞机，就看见手机亮了，萧淮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
    林清忍不住笑了笑，接通了电话。
    “大哥，你让小于在哪儿等我的啊？我这儿落在跑道上的，待会儿还得等机场的车送过去才行，你帮我联系联系他，我怕待会儿找不到人。”
    “你抬眼看看。”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带着些笑意。
    “啊？”林清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抬头向不远处看去。
    一个黑色的身影逆光站着，身后是一片亮堂堂的候机楼。
    林清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丢下手里的包，像看见久别亲人的孩子一样，跑过去抱住了比他高大半个头的萧淮。
    萧淮笑着无奈的摸摸他的头，回应似的紧紧抱住他，林清没有说话，萧淮听见他呼吸之间的鼻音有点重了，也没有拆穿他的这一点隐藏。“都念大学了，还这么没长进。”
    萧淮比心里量了一下林清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些。他此时虽然穿着冬装，却感觉比七月份送他去鹭城时穿短袖的时候更瘦了。这孩子是在他眼皮下长大的，这一去就是半年了，萧淮知道林清想着自己，萧淮嘴上不说，面上也不流露，心底却很高兴。
    从飞机上下来的旅客们纷纷从他们身旁走过，用奇怪和惊讶的眼神打量着。
    但林清没有动，他一向不会在乎这些。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失常，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现在的心情。
    “我们回家吧。”萧淮拍了拍林清的肩，“你穿这么少，别一会儿让风给吹感冒了。”
    林清此时觉得特别暖和。
    “没事。”林清把脸埋在萧淮胸口前围着的围巾里。他想起鹭城清冷的风和萧条的街，想起一片雪白无垠的大地，空气里略带苦涩的味道。和南城，和自己长大的地方截然不同的干枯冬季。“没事，那边不冷，我又不怕冷，哥，我过的挺好的，真挺好的……”
    萧淮的秘书小于在一旁看着，默默叹了口气。
    鹭城的天气预报，萧淮每天都刻意留心着的，比南城这边低了整整十几度，能好挨吗？就算有暖气，人总要出门吧，况且林清以前就喜欢没事出去到处走走，那大雪天的，寸步难行，在屋子里闷上好多天，能好受吗？
    但无论怎么说，总算是见到了。
    此时远处的大楼开始放烟火，时钟向着新年的尾巴慢慢推进。
    无数人抬头仰望浩瀚的星辰，向着一万光年外的星球做着道别。
    此时的陈家大宅里，也是一片烟雾缭绕。
    和林清那边暖洋洋的气氛截然不同，陈嘉义简直快被这个这些那些的上香啊磕头啊之类的事给折腾的半死，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对着在自己眼前乱舞的那个江湖骗子摁着脑门就是一下。
    这还只是元旦，要是等到春节，陈嘉义才有得受的。
    每年春节前夕，陈家手下都会倾巢出动，护送陈少来到最负盛名的寺庙，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把那些企图抢走头香的大叔大妈拍死在台阶上。陈嘉义就在一群穿着红色绸缎戴着黑色墨镜的人组成的队伍的簇拥下，愣是被塞进了庙里，陈老爷往他膝盖窝里一踹，陈嘉义固然万般不愿，还是跌在了地上磕了个响头。他疲惫不堪的想要站起来的时候，陈老爷按他的脑袋，又往地上来了两下。那时陈嘉义只觉得天旋地转，模模糊糊的想着，这老头不是自己亲爷爷，自己的亲爷爷是面前这堆泥巴像才对吧。
    陈老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面无表情面色苍白的陈嘉义，端起一碗水递到他面前，“嘉义，喝了。”
    陈嘉义眯着眼睛撇了一眼，那是一碗白水，上面漂浮着符文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陈嘉义从小最听陈老爷是话，默默点了点头，在手下们充满崇拜和悲恐的复杂目光中，将那碗诡异的水喝了下去。
    轮到陈嘉义到佛前上香了，他站起来，在软垫上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下，心中默念着，“我陈嘉义愿意来年好好念书，只求佛祖放一条生路，托个梦给爷爷，让他明年消停消停吧。”
    而陈老爷望着陈嘉义，欣慰的点了点头，觉得陈嘉义年纪轻轻就这么沉得住气，也是应该上天庇佑的关系吧。于是估摸着明年的香火要供奉的更旺一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