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是在第二天临下班的时候才交上他写的案例。他在刘彦海的桌前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的时候，刘彦海对着他的背影说：“下次早点儿。”
    其实刘彦海并没对王琦写的东西抱多大希望，毕竟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不知怎么他就是看这小子不舒服，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得给他找点事儿，让他也不舒服——‘这些我都没问题’王琦来找他时说过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继续给手里的几个潜在客户打电话，刘彦海也没顾得上细看都写了些什么，只是一边聊着这两天的期货行情，一边随意地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几页纸。
    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其他人都已经陆续下班。贺亚军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刘彦海的小屋。
    “只是一个座谈会，你是不是有点儿太紧张了。”贺亚军把杯子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刘彦海把桌上的资料报告统统收进随身的公事包里，关了电脑重重松了口气。“我不担心这个会，我担心开完会以后的事情。”
    其实这一整天刘彦海都过得有些恍惚，对于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的钢材领域，他没来由的心神不宁。星宇投资是老牌的农产品咨询服务机构，自己却跟总部申请要涉足螺纹的研究和市场开发，不知当时揽下这么个摊子是觉得家里多少有些资源还是就想证明自己。可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没什么起色，要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
    “那5家钢厂怎么也得拿下一家，”刘彦海淡淡地说，“要是没一两个大户给撑着，咱们要完成任务可够呛。”
    贺亚军却是不紧不慢，天大的事情摆在眼前他也不会着急上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尽力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没行情，也看不出方向！！”刘彦海可没那么好的心态能泰然处之，“没有方向就不能给客户提建议，提不了建议就没法跟客户有交集，没有交集我们就……”
    就吸引不了客户，就不能给投入资金。这种情形贺亚军当然了解，可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啊。没有行情，客户该开发得开发，该维护也得维护，只是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去兄弟长短把酒言欢。这些场面，刘彦海应付不来也不屑去应付。他其实是烦这个吧。
    “别想太多了，晚上吃什么，要不带你去一家新发现的店吧，味道超赞的。”贺亚军转移话题，工作上的事不能再多谈了，徒增烦恼。
    “今天就算了，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刘彦海轻轻摇了摇头，“白天的事太多，我想回去静一静。”
    驱车回到自己独住的公寓，刘彦海换了鞋和衣服，又随便补充了点儿碳水化合物便一头扎进了健身房。练健身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喜欢那种拉伸又消耗自己的感觉，也喜欢大汗淋漓过后的神清气爽。
    赤裸着上身，他先做了些简单的热身运动，然后便开始全身各个部位的组合训练。闭起眼睛平心静气，思绪已经来到座谈会的现场——首先是主办方领导的致辞然后是到场嘉宾介绍，接着是4家期货公司和2家投资公司每家各20到30分钟的命题报告，刘彦海他们排在第4位，这一上午的时间很容易过去。
    关键是下午的自由讨论，钢厂会根据自己企业的实际情况选择比较关心的问题向各家服务单位提出询问。他想象着客户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想象着竞争对手们的状态、会有怎样的回答；同时也估摸着自己团队的表现。
    再又一个个权衡着这几家钢厂，谁参与期货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更容易拿下。5家中有2家是国企，这个不考虑了，国企审批程序繁琐，涉及的监管也多，而且以目前自己团队的实力恐怕也服务不了。
    另外3家能有多大把握？
    还有参会的期货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聂小东说‘中远’期货的那几个狠人营销客户是不择手段的……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停止器械运动稍作休息又去浴室冲洗完毕，刘彦海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端着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忽然看到了桌上的公事包，他从包里翻出王琦写的‘成功案例’看了起来。
    内容并不冗长，简简单单的几条大纲辅佐解释说明，然后就是数据和图表——可这些却足够吸引刘彦海的注意。
    如果给他再长一点儿的时间，这会是一份很有新意的案例。做出这个判断很简单，因为他是站在钢厂的角度来看待成功和失败。
    正常思路的成功案例大多从中介机构自己的立场出发，表明企业参与期货的厉害关系，通过利用期货工具，最终达到了怎样的预期和效果——它更多是为了说服企业要不要去做，而王琦的字里行间，他考虑的是企业该怎么做。
    意识到这也是被自己一直忽略的重要细节，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想跟王琦聊聊他的想法，拨号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所有伤脑筋的问题都不去想了，刘彦海最后是在揣测王琦这个奇怪的家伙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