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叹息镇魂曲 ACT8:魔女与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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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邀而坐,面前是摆放好的茶点,茶香浓郁,沁人心脾。
“你们会来找我,看来是知道了些什么。”西尔维娅轻描淡写地说着,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在我们身上。
坐在我身旁的尼古拉斯则是无言地笑了,他轻啜了一口茶,像是在回味茶的香醇,随后放下了杯子,对西尔维娅说:“我怀疑有人在你的领地上饲养血奴。”
听到血奴这两个字,西尔维娅的脸色果真一变,直接否认地说:“别说笑了,饲养血奴起码要元老院等级以上的血族才有能力,而且素来就是禁忌,有谁还有这个胆。”
“可里芬小镇上的人们都是非常可口的美味佳肴,何乐而不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尼古拉斯说着,切了一小块草莓蛋糕放进嘴里,又说:“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我看你是躲在这儿生活得太安逸了,很多东西都不闻不问,元老院那帮家伙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你区区一个落魄的魔女。”
听了尼古拉斯的话,西尔维娅有些不高兴,她对阿鲁卡多用一种抱怨的语气说道:“你哥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不管对谁,说活从不留情面,好歹我……”
“西尔维娅小姐……”阿鲁卡多打断她的话,接着说:“我们希望可以见见可里芬人们所信仰的山神。”
“难道你们怀疑山神?”西尔维娅狐疑地反问道,沉思后摇头说:“他是可里芬人的信仰,我无权干涉。”
“西尔维娅小姐。”阿鲁卡多笑着说,顺便倒了一杯红茶递到她跟前,“带我们去见他,等回到希特兰,我会送上一份你梦寐以求的大礼物。”
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西尔维娅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令人感到很是不舒服,在她那张涂满艳红色的双唇所说出的话,着实不喜。
“你们明知道我对礼物是抗拒不了,所以一定会帮忙。”
他们不言而笑,然而西尔维娅却对我说:“小姑娘,你很特别,金发碧眼,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尼古拉斯,希望他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可是许久他并不打算回答我,反倒是对阿鲁卡多说:“我同西尔维娅有些话想单独谈谈,你带伊去庄园逛逛吧!”
阿鲁卡多会意地点头,要我同他离开,纵使我百般不情愿,可到最后我还是在尼古拉斯催促的目光中乖乖地离开了,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到底有些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呢?
西尔维娅的庄园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我同阿鲁卡多静静地漫步于湖边,微风徐徐吹来,驱散了烈日的炎热,留下的是万顷清风的凉意。
我闭上双眼静静听后风声吹佛,感受着世间的美好,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活着真好,可是活着的人却要背负死去的人的愧疚,就如同莉莉,她会成为我一生都无法释怀的过去。
睁开双眼的瞬间,正好对上阿鲁卡多的温柔目光,他带着孩子气般的笑容,像个不被俗世所侵染的少年,干净无比。我看到他脖子上还有淡淡印迹的红痕,不禁心疼至极,缓缓伸出手轻抚,不断地朝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阿鲁卡多。”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又不会死,他也不会真的杀了我。”阿鲁卡多抚摸着自己脖颈,满不在乎地继续说:“我是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当着你的面毫无保留。”
我垂眸不语,许久,才缓缓地问:“在我之前应该还有其他不死者的,那么他们最后都到哪里了?”
“不死者虽同我们一样都是永生的存在,但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如果没有遇到能护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阿鲁卡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不死者也会死吗?”
“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不死,我们如此,你亦如此,砍下头颅,将他丢掉,你说自己还怎么接回去。”
阿鲁卡多最后的一句话像是在说笑,但我也明白,原来我们都是有可以选择死亡的那一天。
“放心吧!”阿鲁卡多轻搂着我,笑着说:“有我们在,还能护你周全。”
“如若有一天,你们放弃我了呢?”我抬起头毫不犹豫地问他,阿鲁卡多似乎从未料到我会这般问,一时间呆愣住,许久不曾回答,而我继续说:“如果有一天你们都放弃我了,那就让我自己选择,不要主宰我的命运。”
那一天,阿鲁卡多没有回答我,他只是非常安静地看着我,在他湛蓝色的双瞳中,我看到的却是一片无垠的天空,自由而美丽,这样的他为何会追随尼古拉斯呢?
只因他们仅仅是兄弟吗?
直到日暮时分,尼古拉斯和西尔维娅才过来寻我们,随后便带我们去见见所谓的山神。
穿过府邸的地下古道,我从未想过一个偌大的庄园下面竟还暗藏玄机,这一路,尼古拉斯紧紧牵着我的手,却不跟我多言一句,很多次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倒是阿鲁卡多同西尔维娅聊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其实我很想问他,如今握紧的这双手,会不会在某一天厌倦了,便彻底丢弃我呢?
当我们沿着古道来到一间荒废的院子里时,我内心深处的恐惧瞬间油然而生,倒映在眼中的一景一物竟同我记忆中被屠杀的孤儿院是一模一样,我无比害怕,却无处可逃。
“伊,别怕,我在这里。”
宛如天籁之音贯彻内心深处,让我不禁泪痕满面,这时,远处传来了平安夜的钟声。
“不知不觉又平安过了一年了啊!”西尔维娅轻描淡写地说,“不知来年还能不能继续平平安安。”
说罢,西尔维娅便推开生锈的铁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他们说山神是可里芬的信仰,一个被供奉为神的存在,为何会住这样的地方呢?
刚走进内屋,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我感到无比恶心,眼前的世界一片通红,像烈火在焚烧,像地狱的魔池,像神明死亡的手中画,而我身边的这三个人,竟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伊丽莎白,快跑,不然孤儿院的惨剧就要在你身上重演了,快跑!
我心底在绝望地呐喊,可双脚却跟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滚烫的鲜血凝聚而成的路。
在内屋的尽头,我看到身着黑色衣裳,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惨白的肤色,呈现的却是一种病态的美丽,他拿着《圣经》,站在圣母玛利亚的旁边,不知道在祷告些什么,可他的脚下正流淌着猩红的鲜血,随即睁开了双眼,朝他们微笑,似乎在传达某种福音。
为何这一幕会同我记忆里的孤儿院那般相似呢?
“有客自远方来,请饶恕我的失礼之处。”男子笑着说,缓缓走到尼古拉斯的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我的主人,多年未见,一切可安好。”
“安好?”尼古拉斯似笑非笑,“你倒真的是安好,还是这么喜欢躲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伊扎克。”
“乌烟瘴气?”伊扎克似乎并不赞同尼古拉斯的话,便解释地说:“我是可里芬的山神,护佑着这里的一切,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伊扎克,我的主人。”
我懵懵懂懂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从话里的内容可以得知他们是旧识,但奇怪的是阿鲁卡多和西尔维娅却保持着沉默,静听谈话。
“哈哈哈哈!”
耳边响起尼古拉斯的笑声,看着他近乎疯狂而扭曲的脸容,竟让我感到后怕。
“我说伊扎克,你还真的是把自己当大山神啊!”尼古拉斯极其不屑地笑话他,却在瞬间沉下笑容,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不管何时何地,擅自饲养血奴可是重罪啊!”
然而伊扎克并没有任何辩解,只见他缓缓将手中的《圣经》合上,不带善意的目光掠过我们,在看到阿鲁卡多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有些惊愕,随即转瞬而逝,再次深深地行了一礼。
“我亲爱的主人,你情我愿的东西,有何不能为之,而且您也离开血族之城很久了,很多事情您是不清楚的。”
伊扎克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尼古拉斯无权干涉他们所做的这一切,虽然我并不明白他们血族之间所谓的内斗,但此刻看来尼古拉斯和阿鲁卡多应该都属于驱逐者,不然也不会一直漫无目的的旅行。
我看向了尼古拉斯,他蓝色的双眸此时渐渐染上黄金般的底色,这是介于即将转化的过程,如此熠熠生辉,让人为之沉沦,而伊扎克不禁后退了几步,慌乱地低下头,并不敢直视尼古拉斯,他尚未完完全全地展现出血族的本性,就已经能令人潜意识感到惊恐万分,有着绝对压倒性力量的他,又为何不回去统领一方呢?
“你在怕什么?”尼古拉斯笑着说,“我又不会咬杀你,现下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事,也无权管,今日只是想见见到底是谁有这般能耐,却从未想到是你。”
“我非常惶恐,并不知你们会来到可里芬。”伊扎克同尼古拉斯保持着距离,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
“我们只是路过。”尼古拉斯依旧是笑容满面,随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既然难得遇到你在这里,我想有一个宴会你们也许会感兴趣。”
站在一旁的阿鲁卡多拿出了一张邀请函递到伊扎克面前,黑色的背景色,鲜红的字体,还有令人敬畏的克伦格希斯特家族标志,那是血族最高代表。
此时的伊扎克已经没有了方才初见时傲慢的神色,反倒是变得唯唯诺诺,这样的转变,着实令人感到十分不解。
他接过邀请函,很快便将它收起,有些无奈地说:“我自以为终于可以为所欲为,没想到还是逃不出原罪的恐惧。”
我不知道他们所欲为何,而尼古拉斯似乎对彼此间的谈话不再感兴趣,带着我转身准备离开,随后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说道:“好自为之,别到时候被反噬,谁也帮不了你们。”
说罢,我们便一同离开,在回庄园的路上,尽管我是满腹疑问,可他们的沉默,又让我不知从何问起,连阿鲁卡多也不让我多问。
“你还真是敬畏这位大山神啊,连大话都不敢出!”
回到庄园尼古拉斯第一句话就是对西尔维娅说,而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嘲讽。
“我只是答应带你们去见他,其他的我也是无权过问。”西尔维娅似乎并不在意尼古拉斯的讽刺,她依旧是面带笑容地说。
“但他在你的领地上饲养血奴,你也不管吗?”阿鲁卡多忍不住问道,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是领主,却对其不顾。
然而西尔维娅却不屑地一笑,她用极其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阿鲁卡多,微笑地说:“我是魔女,不管对错,只要是你们血族,从不蹚浑水,你应该最清楚,何必再多问。”
看着他们三人一句一句的,就只有我懵懵懂懂,彼此间的谈话都意欲不明,令人捉摸不清,纵使我是有千百个疑问,他们也不会全然告知我,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只能是一只幸运的笼中鸟。
不需懂也不必懂,自重生起一直追随他们便是我继续活下来的选择。
“走吧,我们还要去赴约。”
尼古拉斯的话打破了我的沉思,我迷茫地望向他,他一如既往地对我微笑,可在此时此刻我竟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也许这么多年来,不曾变过,我依旧是没得选择。
在离开之际,西尔维娅出乎意料地送我们到庄园外,甚至她还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作为不死者重生的你,甘愿于此吗?”
我虽不明西尔维娅所指的是什么,但她的话却让我有些在意,可我陪伴他们已有百年之久,又岂是能够轻易逃脱呢,最后,我也只是冲她微微一笑,便此告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