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自然是要有个去处，牛朗也不例外，这一路走来他的脖子上一直都被拴着一条细细的铁链，像狗一样牵着他的却是一个古怪的男人。
    裤子是黑的，衣服却是白的，好好的一张脸也是半张黑半张白，两撇小胡子撅撅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脖子上的铁链卡的人生疼，他用手指把链子隔开，这才勉强说出话来，“你要带我去哪儿？”牛朗小声问道。
    “酆都10区。”古怪男人笑嘻嘻的答道，他的笑声听起来还没哭好听，吓的牛朗直捋胳膊。这酆都他听过，那是死人去的地方？“你的意思我是死了吗？”
    “嘿嘿！”他这一笑牛朗打了个冷颤。“笨啊！”他用力一扯牛朗身子向前一倾差点没摔倒。“快走！”
    牛朗脖子被扯的疼了，忍不住哎哟一声，古怪人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可惜你这儿人了，不过……你要是这路上把我伺候好了，说不定我会放了你。”
    “你说话算话。”牛朗倒是真信了，这说话的人是鬼，自然说的也是鬼话。
    古怪人邪腻的一笑，眯着眼睛说：“你就叫我黑白先生。”
    黑白先生和黑白无常是什么关系？牛朗想了想便脱口问道，原来黑白先生就是黑白无常，人类步入老龄化，死的人越来越少，地府精简开支，开源节流。俩人的活儿一个人干，不过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以前油水对半，现在都归一人。
    “那黑白大哥也挺辛苦的。”他想嘴甜点准没错，要是他心情好，说不定真能放自己回去。“你看这链子也挺沉的吧？”
    黑白先生色眯眯的盯着牛朗，“不辛苦，有你这样的再来几趟也不辛苦。”说着他把铁链塞到牛朗手里，转而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牛朗自以为是好话起了作用，他想的是只要真心待人，鬼也好、人也好，都不会把你拒之门外。可这位鬼大爷压根就没想把他拒之门外，他恨不得把他拉到门里面来，让后关上房门好好乐乐。
    他拉着牛朗天还没亮就住进了一家旅馆，出门公干也得省点，日子都不好过，这油水能捞就捞点。
    “这路还得走，天黑前我们就在鬼旅馆住上一宿，我给你找个活儿干干，换点钱，到了阎王那好疏通。”
    “谢谢黑白大哥，你放心，我什么活儿都会干，不会给你丢脸的。”牛朗热气天真的笑着。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睫毛刮得黑白心里好痒痒。
    “鬼那？都死哪儿去了！”黑白拍着桌子叫嚣着，不一会一个涂脂抹粉满脸惨白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喲，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女人一只手搭在黑白的肩上，眼睛却上下打量着牛朗。
    牛朗仔细一看。女人消瘦的骨架硬撑着身上的那件旗袍，脸上的粉跟着她说话的频率往下掉渣，深凹的双眼跟陷进去的一个坑，孤零零的晃动着两颗眼球，分分钟都要掉下来的架势。
    “小翠，安排安排。”看这样黑白到时和这儿的人很熟，不一会来了好多和他打招呼的。
    “黑白大哥，这是要发啊！”一个长相特脓包的怂鬼，嘴里还嘟囔着：“咋好的都让你捞走了。”
    “羡慕去吧！”说着他打开牛朗脖子上的铁链，指了指小翠，“跟着他，他会给你安排活。”
    牛朗点点头乖乖地跟在翠的后面，小翠只顾着盯着他，脚下一滑。“小心！”他赶忙扶着她的手，嘴里说道，“幸好没事。”
    小翠脸一红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你进去等着吧！”
    “谢谢你啊！等我挣了钱我就可以回家了。”牛朗的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小翠的心弦。她面色尴尬地笑着点点头，“希望你早日回家。”
    牛朗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却看见小翠出门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想是自己提起回家，莫不是他也想家了？
    “该死，真该死！不该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儿。”牛朗正懊恼着，突然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请进。”
    门推开时，一高壮男子裹着一件漆黑的长袍，乌黑的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牛朗，他那笔直如山的鼻梁上挂着一副玫红色的眼镜框。
    小翠伸手把牛朗拉到自己身边，示意他别说话，问他什么答什么。
    “新鬼？”男子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算是！”牛朗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老板好！”
    男子见他90度深鞠躬倒是吃惊不小，语气稍缓和了许多。“怎么死的？”
    牛朗摸摸脑袋，想了想“被人勒死的！”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确认了自己这一说法。
    “被人害死？那就是冤死的。”
    牛朗连忙摇头摆手，“不……不是的，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男子啊了一声，头一次听说被人的害死的，还说凶手不是故意的。
    “看你这条件还不错，这是服务项目看看你都会什么？”男子递过来一个单子，泛黄的纸张上一排正楷小字，字迹秀美柔情，是难得的好字。
    字是好字，可这项目牛朗却不大明白，什么是龙穴探险，名字一个比一个怪，“猴子偷桃？是指我要训练一只猴子去偷桃吗？”
    男子一皱眉，眼里劈里啪啦闪着火花，“小翠好好教他。否则局长一来他侍候的不好，死的还不是我们。”
    小翠点头如捣蒜，小心翼翼的说道：“放心我会教他的。”
    白发男子轻哼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独留下小翠和牛朗两个人。
    “牛朗，以后你就留在这儿好好干，别多想凡事忍忍就过去了。”牛朗就是在傻也明白，这话头有点不对，心里觉得自己好像被谁卖了似的。
    他试探着问道：“翠姐，我是不是走不了了？”
    小翠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也老实，就不怕告诉他，反正这百鬼客栈他是逃不出去的。
    那个无耻的黑白，竟然为了捞油水把善良可爱的小牛卖给了客栈，当然价钱绝对错不了，死的时候还是处男，在哪儿都能卖个大价钱。
    谁让这牛朗身上粘这妖气，这酆都城他是进不去了，也就只有百鬼客栈能收留他，要不天一亮他准定魂飞魄散。
    这百鬼客栈是给那些死的起的人预备的，‘死得起’的到了下边都成了爷。爷自然有要消遣的地方。于是这百鬼客栈集各种色色服务一条龙，那些死不起的到了下面也都得在这儿过上一过，挣了钱才好去酆都打点。
    别解释，牛朗就是那个死不起的。死了连个纸钱也没人给烧，能不被人拉到这儿卖吗？
    牛朗听小翠这么一介绍，心里咯噔一下，他可没试过这种活儿，“我能干点别的吗？扫地、干活、做饭，对了……我是畜牧兽医学的，我会给动物治病。”
    小翠对着这个呆娃瞪大了两只眼，认真地说道：“啥都不要会，你只要躺下接客就行。”
    “我不同意。”小牛站赶紧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小翠却赶紧拉住他，“你给我站住！”看这小子确实不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她倒是想一一给他说明，可如今也没那功夫，“天亮了你能去哪儿？”小翠想先留住他，这种事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和鬼王好过的哪一个能离的开他？她想先稳住牛朗，故意装成无奈的样子说：“行行，我给你找别的活，但是你可不能跑。”
    牛朗一听就开心的说道：“成，我不跑。只要不让我干那种事儿就行。”
    小翠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告诉牛朗半夜可别乱走，“就刚才那个，白发鬼！”
    “他是官？”
    小翠一挑眉，那两颗险些要掉下来的眼球吃惊的看着他。
    “是，他是局长的特别助理。人不咋地，经常给局长物色……”小翠的话说了半句又咽了回去，换了词说：“物色仆人。”
    牛朗点点头，“可是做仆人为什么要会野猫发浪啊？”他还是不明白，反正人刚死什么都要学。
    她一看，这个要怎么说，对了：“他家有只猫爱发浪，你不是兽医吗？专业对口，这工作太适合你了。”小翠心虚的呵呵一笑。
    “那龙穴探险呢？”
    “这个鬼王喜欢刺激，所以没事就搞个野外求生、拓展训练什么的，加强鬼与鬼的团队合作能力。”她看着牛朗无辜的眼神，小翠真想扇自己耳光。
    可她一见牛朗还想问，就赶紧把单子抢到手里，“其他项目以后慢慢学，只要鬼王喜欢你，会不会都无所谓。”
    牛朗再一次认真的点点头，“只要我工作卖力，攒够钱就能回家了。”
    “卖力？”小翠看他那副认真劲就忍不住笑了，“放心，出力的绝对是别人。”她安抚完牛朗就出了屋，走廊上就看见黑白一个人没安好心的站在哪儿。
    他那两撇胡子直愣愣的冲着她打招呼，“小翠，可别心软。这单生意要成了你就可以跟我去酆都十区过好日子了。
    小翠瞪了他一眼，那两颗眼珠子到底是掉出来了，“真是有眼无珠。”
    “恩？”黑白捡起两颗眼珠子给她塞了回去，“你是说你自己，还是说屋里那个？”
    她的脸色一变，眼角的余光从门缝里瞥见牛朗一人坐在床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