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年少相知君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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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轻霄和叶辰夕走近城门时,前方已人群汹涌,嘻笑怒骂之声不绝于耳。叶轻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他和叶辰夕一起到城门口摸苹果,那时候他身上的箭伤未愈,在摸草果时被撞到伤口,最终只得离开人群。
虽然很遗憾没能摸中苹果,但看到叶辰夕那紧张的模样,却让他的心中一阵满足。后来叶辰夕更在柳树下为他吹箫,这名向来张狂豪纵的男子甘愿为他吹出了一曲又一曲缠绵的曲调。他永远无法忘怀当时叶辰夕脸上那温柔的表情,仿佛那夜的所有月色都凝聚在他脸上,让人迷醉。
那段上元佳节的月下时光让他在分别的两年间一直反复回忆,让他支撑着每个孤独的日日夜夜,舍不得遗忘。
只可惜那缱绻的回忆如今只有他一人记得,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今日才执意要把那夜走过的路、做过的事情重复一遍,让叶辰夕重新拥有这段回忆。
叶辰夕看了一下天色,说道:“快到亥时了,我们过去吧!”说罢,他便拉住叶轻霄的手,挤进人群中,慢慢接近城门。人群里不时传来阵阵呼声及怒骂声,人潮摇摆不定,倘若不慎摔落地面,恐怕不死也要重伤。
叶辰夕把叶轻霄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护住叶轻霄,终于挤到城门下。此时已快到亥时,百姓的情绪激动,有些人已高举右手,准备随时摸两把吊在城门上的苹果。有个大汉在举手时不慎撞到了叶轻霄的脸,被叶辰夕眼中的怒火吓得几乎要落荒而逃。
幸好亥时已到,城门上所有的灯皆熄灭,百姓开始疯狂地伸手四处攀,后面的百姓则拼命向前挤,人们推来推去,吵嚷声如山崩海拂。
无论人群如何拥挤,叶辰夕却始终紧紧把叶轻霄锁在怀中,不肯让他稍离。叶轻霄伸手在城门上乱摸一通,终于摸到了苹果,他惊喜地说道:“辰夕,我摸到了,你快来摸。”
叶辰夕听到那欢快的声音,心情也跟着暖了起来,他随便伸手摸了几下,也摸到了一个苹果,便说道:“我也摸到了,我们走吧!”
不待叶轻霄回答,他便护住叶轻霄退出人群。
两人沿着柳岸慢步,城门处依旧喧哗声不断,如海浪搬掠过耳际,但他们却仿佛与那繁嚣隔绝,自成一方天地。
走到某处,叶轻霄突然停住脚步,怔怔地注视着江面,此时月色如纱,柔光射入江面,波光如丝如幻。对岸灯火点点,不知何处玉笛声悠扬,又让他想起那年叶辰夕为他吹奏的缠绵曲调,不禁迷蒙了双眼。
“怎么了?”叶辰夕见状,低声问道,那柔和的声线直直投入叶轻霄的心湖,让那略显酸涩的情绪慢慢消散,他握住叶辰夕的手,力道很大,仿佛怕叶辰夕会在弹指间消失。
此时对岸的玉笛声已消失,狂风袭来,两岸的柳枝在风中飞舞,那场景甚壮观。
叶轻霄望着叶辰夕,那声音仿佛在风中低吟浅唱:“辰夕,我想听你吹箫。”
叶辰夕温柔一笑,以指尖轻轻按了按叶轻霄的掌心,随即从腰间取出白玉箫,放在唇边吹奏。丝竹声起,曲调婉转曼妙,箫声在江面徘徊,缠绵入骨。
叶辰夕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立在柳树下,低眉看着眼前的爱人,俊逸硬朗的五官都被他眉目间的深情柔和了。
叶轻霄沉醉在缠绵的曲调之中,当年叶辰夕曾用此曲诉衷情,可惜那时候他顾虑太多,即使听懂了,也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
如今再听此曲,他的心却坚毅如钢。
一曲罢,叶辰夕把玉箫放回腰间,笑看着叶轻霄,叶轻霄抬头与叶辰夕对望,眸中如染星河,璀灿夺目:“辰夕,我爱你。”
这句话他藏在心中许多年,后来叶辰夕被埋在天山,他一直后悔当年不敢踏出那一步,该说的话没有及时说。如今,终于能诉衷情,再无遗憾。
叶辰夕闻言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后,便猛然把叶轻霄揽入怀中,反复低唤:“轻霄……轻霄……我也爱你……”
叶轻霄听着那一声声“轻霄”,恍惚中仿佛穿过了时光长河,看见了当年的那名轻狂少年,也是这样一声声叫着“轻霄”,纵然被他斥责却不知悔改。如今再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甜蜜。
月色如纱,水面上漓漓射影,岸上的柳枝在月下飞扬如潮,他们相拥的身影倒映在水中,如淡墨绘出的画卷,但那深情缠绵,却是笔墨无法描绘的意境。
翌日,国舅杜不凡带了许多礼品来看望珑太妃,叶辰夕刚好在府里,只好陪伴在侧,听他们闲话家常,并谈到很多小时候的趣事。叶辰夕虽已失忆,却知道杜不凡一直待他极好,他与叶轻霄争权多年,杜不凡虽然同是他们两人的亲舅,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他,所以叶辰夕一直待杜不凡亲厚。他回京之后极少到杜府走动,表面上是疏远杜不凡,实际上却是避祸。
自叶轻霄登基之后,杜不凡表面风光依旧,实际上在朝中的势力却已大不如前。叶辰夕虽与墨以尘有过约定,保住了杜不凡,但他很清楚,叶轻霄答应的是“既往不咎”,倘若杜不凡再惹事,那是自促其死。
叶辰夕为了断掉杜不凡的心思,便慢慢疏远杜不凡。然而杜不凡经营多年,把所有赌注押在他身上,岂容他轻易放弃?熬了这些天,终于熬不住要找上门来了。
用过午膳之后,珑太妃有点困了,要回房歇息,杜不凡便让叶辰夕陪他在院庭散步。
康王府临山而建,一道溪流从山上宛延而下,沿溪凉亭叠叠,桃花临水,风来清香扑鼻,花辩随水而流,色彩艳丽。
杜不凡沿着溪岸漫步,偶尔摸一把下巴的胡子,感叹道:“咱们已有许久不曾这样散步了吧?以前你假死的时候每次回来都小心翼翼,唯恐被叶轻霄发现,如今总算能光明正大回来,可惜……壮志未酬。”
叶辰夕虽然早知杜不凡会提及此事,但如今真的听到此言,仍忍不住蹙眉,说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本王只是将才,却并非治国之才,皇兄才是治国之才。”
杜不凡闻言怒道:“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文武双全,如何不能治国?你输的并非才能,而是不够他心狠!若你当年肯听我的话,他早已墓门宿草,何以至此?”
叶辰夕却很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对叶轻霄狠心,他已失忆,当年叶轻霄如何待他狠心,他毫无印象,如今记忆中的全是他的好,只盼着能与他朝朝暮暮。以前他总嗤笑别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今他却深陷其中。
叶辰夕对上杜不凡那着急的目光,语重心长地道:“舅舅,皇兄登基将近三载,却仍让你身处高位,其实皇兄已待你不薄,过去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什么傻话!你曾经与他争权多年,你以为他真会放过我们?他现在要稳定朝野,这才暂且按捺住不动手,等到他腾出手来,哪还有咱们的快活日子?”杜不凡看叶辰夕不以为然,心中更着急,继续说道:“天家最是无情,当年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心中有数,他怎会放过杀母仇人?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姐姐着想。”
叶辰夕听罢,心中一阵烦燥,走到一棵桃树旁,折了一枝桃花,说道:“他答应过一切既往不咎。”
杜不凡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说道:“他说了你就信?”
“我信!”短短二字,坚定如刚。叶辰夕挺直腰杆,手中仍握着桃枝,眉宇间的张扬稍敛,换上了坚定沉稳。
“殿下,难道你还没长教训?当年我早说过要杀他,你不让,结果他把你埋在天山。叶轻霄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他的杀母仇人之子,与他争权数年,还是东越战神,他怎会让你活着?就算你相信他,但他信你吗?”
杜不凡越说越激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们一党曾经把叶轻霄迫得离京,叶辰夕离那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但最终却仍然败给了叶轻霄。叶轻霄登基之后,他惶惶不可终日,总担心哪天叶轻霄会赐他一杯寒雪酒了却残生。
他与叶轻霄之间的关系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使叶轻霄今天真的放过他,可说不定哪天就改变了心意,秋后算帐。叶辰夕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怎能让叶辰夕轻言放弃?
“舅舅,这皇位我已争了多年,如今不想再争了。当皇帝,我确实不如他。”叶辰夕说得斩钉截铁,毫不退让。
“殿下,你……”
“我心意已决,舅舅不必再劝。”叶辰夕立在桃树下,一张脸被树上的桃花映得异常俊俏,但他的唇紧抿,五官线条显得十分刚劲。
杜不凡看他油盐不进,一时气极,怒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语毕,拂袖而去。
叶辰夕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苦涩,不禁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