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根叔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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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到根叔,我的心里泛起了不自然的感觉。一定程度上,我有点烦他甚至可以说讨厌他。但他是我高中三年的语文老师加两年班主任,其影响之深不得而知。
    如果你在E中瞧见一个个子不高,头发稍稍谢顶,脸膛红红,腆着个肚子的老师,那就是他了。他原来并不胖,大概是喝酒的缘故,肚子就渐渐鼓了起来,最终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着装风格,要么是陈旧的深红色,要么是耀眼的银白,永远引领着非主流的主流。我们私下对他的着装打分是负分,可他总是满不在乎又很骄傲地往讲台一站,开始用那能把周杰伦念成究节能的“罗坊普通话”讲课。常常见到学校里的醒目的牌子上写着:为了更好的交流与文明,请讲普通话。我们只好说根叔既不文明也不好交流了。
    提到上课,我们所有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他每次上课都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课案半踱步。如果上课铃响了,你先从容不迫地去个厕所,回来和同桌说会儿话,再抓把瓜子磕磕,时间还来得及。作为语文课代表,我常常被迫在上课铃响了七八分钟后去办公室请他。他呢,往往正一手烟,一手茶,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呷茶慢抿。见了我,很是吃惊:“就上课了吗?”我,我无话可说了。
    他讲的课是没几个人听的。常常是他在上面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我们在下面各忙各的不亦乐乎。他讲起课来慢得让人打瞌睡,那语调就像美声唱法里那一句拖长的“啊”,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京剧里老旦的效果。我们远比不上鲁迅,人家鲁迅听老旦唱起来还会睡着呢,何况我们。如果说他讲课有什么让我们提起精神,那就是他讲的冷笑话和“反党言论”了。他的冷笑话非常之冷,常常让我们笑不出来。至于发表“反党言论”,那时我们交头接耳又拭目以待。他一开口,就面红耳赤,脸R热筋粗,唾沫四溅。一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模样。不知情的,会以为他犯了羊癫疯。至于他的具体言论,有点对不起党和人民,不提不提。后来我们学校贴出喜报,恭贺根叔成为正式党员,我们都以为眼睛出现幻觉。向上一脸迷茫:“哎,‘反党’的根叔成了党员?太讽刺了吧?难道说微软倒闭了还是文强平反了?”
    因为讲课常常被冷笑话和反党言论耽搁,堤内损失堤外补,他就坚持不懈地拖着课,下课铃在他听来什么都不是。往往,剩下的时间只够我们上厕所。有那么几次,根叔对上课铃也是置若罔闻,等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教案,在门口遇见我们的数学老师小郭子,还很赞赏地拍他的肩:“真敬业呀,刚下课过来了啊!”有一次我们从下课开始掐表,全班三十几只表都显示他拖了二十三分四十秒的课。不愧是E中四大拖拉机之首啊!(我校有四个拖课特别厉害的老师,称为四大拖拉机)就是有敢拖课,能拖课,会拖课的范儿。如果拖课是一种美德,估计根叔都上新闻联播,成为时代先锋了。等他前脚走出教室,我伸着懒腰和糖衣说话,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根叔不仅拖课,改作业,在试卷~~~~~什么都拖。仅举一个小例子:我们每个礼拜交一次读书笔记,星期一我交上去,星期五我去催他,他拿着一根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还没改,这个礼拜就不写读书笔记了!”第二个星期五,我去翻读书笔记,它们抖落上了灰尘。第三个星期五,我终于在办公室找不着它们了,我还窃喜,问:“读书笔记发下去了?”根叔不解:“读书笔记,你们交了吗?昨天,好像收废纸的来过~~~~
    ”我成了这次事件的替罪羊,被去全班同学唾弃了整整一礼拜,让我充分体会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真谛。
    根叔个人拖拖拉拉,罗里吧嗦,也就不能希望我们全神贯注,专心致志了。我就是个极好的证明。根叔教我三年,我有两年半的语文课是用来写小说和看书。刚开始还装模作样,用一本语文书做掩护,后来就明目张胆了,砖头厚的《鲁迅全集》就搁在桌上,看得无比投入。好多次我感觉根叔的目光在我身边徘徊,我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看下去。他居然也能继续讲他的课,没缴我的书也没点我的名。(他绝对知道我在干什么)对于这一点,我一直感激在心。他脾气他太好了,才能忍受没人尊重他的教学成果。不过,一切皆有尺度,他也能发飙的,生气起来犹如火山爆发,脸上乌云密布犹如重重火山灰。那回一女生未完成作业,还对他态度恶劣,根叔就这一问题,对她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批判,只见他牙齿寒光闪闪,唾沫横飞,仿佛在飞快地吃人,直把我们全班训得蔫头蔫脑,那女生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之后一个月见了根叔都绕道走。
    令人不解的是,就根叔这教学质量,居然特别有考试质量。无论大考小考,单独改卷还是联合改卷,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始终遥遥领先。我忍不住问妞妞:“你没事考那么好干吗呢?就为了证明根叔教学很棒?”妞妞直直地看着我,说:“如果不是根叔教,我们的成绩会更好。不是根叔把我们教成这样,而是他把我们扼杀成这样!”听着这么精辟的言论,我的后脊梁就一丝一丝地凉起来。你得知道,妞妞是根叔最得意的门生!
    根叔教学的成绩显著(双关双关)生活上也是引人注目的,不过绝不是为人师表的那种。他抽烟特别凶,除了上课时间,就几乎烟不离手。那回我们恰好在办公室,根叔下课回到办公室,教案还未搁下,就嚷了起来:“谁有精神食粮?我缺货!”另一老师立马扔给他一包烟。我们几个先是愣了半天,后来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班男生后来见了根叔都问:“精神食粮缺货吗?”同时,他还是个大酒鬼,常常上课时脸红通通,眼也红通通。站着歪歪咧咧,讲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招财猫喜欢画漫画,没事就把根叔的醉酒形象画了下来,全班皆一睹为快。
    如果还有什么是根叔的标志,那就是吐痰了。他吐痰极有水平,集全国人吐痰缺点精髓于一身。讲着课,他会突然一顿,走出教室,嗓子里一声闷响,喉头一提,引颈,圆嘴,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就出来了。我们多次叫嚣:“污染环境等于犯罪!”就差组织人到办公室游行了,他也没改这一恶习。元旦Party上我们玩猜人游戏,根据表演者的动作猜出是谁。某君拿着纸条手舞足蹈了半天,我们也不知答案是谁。我性子急,抢了纸条一看,当即骂他是猪头。他不服气,激将道:“你来!”我于是用一吐痰动作震惊全场,所有人异口同声:“根叔!”事后,他们纷纷表示我表现得形神兼备,没有扎实的功底是达不到这水平的。
    写到这,我才发现我似乎一直在揭根叔的短。(不好意思,根叔!)本着公平、公正、客观的原则(受他影响,我也罗嗦了)我得好好赞扬一下他。根叔这个人是十分好亲近的,我们平时就根叔根叔地叫,他也不生气。更有男生们和他勾肩搭背的,十分哥们的样子。也由于他自己是拖拉的,深感时间易逝,逝者如斯,就特别希望我们把一秒钟掰成两秒来花。刚上高一,他就语重心长地说:“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眼睛一睁一闭之间的事,就是一天,就是三年,就是一辈子。”当时觉得十分具有哲理性。(虽然后来小沈阳弄了一搞笑版,但不影响根叔的原创)
    就我个人而言,根叔真正获得我的尊敬是在高三。因为我的粗心,我把一笔巨款(对我来说)放在寝室里未锁上抽屉,后来寝室遭贼,钱自然是不翼而飞。我又急又恨,在办公室哭成一花脸猫。根叔一直在旁边安慰我,用宽厚的手摸我的头,不时给我擦眼泪,以前所未有的耐心陪着我。等我终于不哭了,他对我说:“小武,人得接受教训,但不能因为教训怀疑别人的感情。不论这是是谁干的,你不能怀疑你身边的人。”泪眼朦胧中,我觉得根叔从来没有比那一刻更像一个老师,一个传到授业解惑者。尽管之后我依然在他的课上干自己的事,他也继续拖拖拉拉,啰啰嗦嗦,我却在心理上亲近他,觉得他是个真的“知心大叔”(这绝对是褒义词)
    我们走后,根叔带起了补习班,继续他的拖拉语文课了。让他改正种种恶习似乎不可能,只希望拖拉机根叔能在拖拉课中带来更多快乐,收获更多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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