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招财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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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招财猫这三个字,就注定了这段故事的没头没脑,乱七八糟。作为招财猫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只能说她这个人太单纯,以至于性格太复杂,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完全懂她。
我和招财猫熟起来完全是个意外。我端着一盒饼干走向座位,经过她身边时,就那么不早不晚地扭了一下脚,饼干就不偏不倚地倒了她一桌子。望着这从天而降的饼干雨,她摘下高达600度的近视眼镜迷茫地看着我,说:“谢谢,我不吃饼干!”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我们一边就着桌上的饼干(有点不卫生,不过谁顾得上呢)一边侃了起来。我们俩都是农村来的,谈起小时候摘的野果,抓的小鱼,自然是别有趣味的。奇怪的是,我们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彼此呢?那时的招财猫很少和别人说话,说好听点是沉默寡言,说通俗点就是锯了嘴的葫芦。但和我聊起家乡,聊起初中,就喜笑颜开,手舞足蹈。讲到好笑的地方,兀自趴在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锤桌捣凳,貌似被点了笑穴。我敢保证,乔冠华那所谓震碎联合国大厦玻璃的笑声也难敌招财猫的。向上感叹:“人家孟姜女哭倒长城,招财猫笑垮E中。”她一笑吧,那细细的眼镜就眯成一条缝,脸颊就像新絮的棉花柔软蓬松,仿佛大太阳底下一只睡醒的猫在懒懒打哈欠,招财猫的外号也于此而来。
那时她喜欢叫我螺旋桨,还画了N多招财猫凭借螺旋桨周游世界的漫画。我实在受不了一只猫在天上飞的景象,就壮士断腕,以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的大无畏精神,在漫画中给螺旋桨制造故障,招财猫因此摔在了一把大叉子上,成了一只叉烧猫。为此,她恨了我两天。
除了画螺旋桨与招财猫系列漫画,我们还都喜欢画美女。我画的美女都是眼睛大得象电器,下巴尖得像凶器。招财猫的笔下则出现正常比例。和我在一起太久,她的画也开始向我看齐了。小蛙把脑袋凑过来,说了一句让我抓狂的话:“近墨者黑啊,还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与坏人交,好比进什么鲍鱼店~~~~~”(他的古文水平也太烂了!)
我眼中的友谊应该像沙子,你攥得越紧,漏得越快;招财猫眼中的友谊偏偏像泥土,越攥越紧密。她那时只有我一个好朋友,而我常常“背弃”她,和别的哥们姐们闹去了。这时的她,就特别落寞。也就渐渐和我疏远起来。人家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偏偏想谋下去。两人关系快成了“我爱你,却与你无关”的另一版本了。她时常写一些纸条,用上一堆我不认识的单词,有时画一只孤独的猫在地上,而螺旋桨远走高飞。那阵子她郁郁寡欢,我是心神不宁,原本说好去她家玩的约定无限期延长,事实上我们进入了默契的冷战中。(听过冷战还有默契的吗)
本来以为高二分班后会一走阳关道,一走独木桥,成为熟悉的陌生人。命运有时就像兜圈子,我们又在同一个班。虽然蒋小武没心没肺,但这件事确实像个油锅,把我炸得是外嫩里焦(不是外焦里嫩)(这是E中给我的最大的煎熬,连高考都不能与之并肩)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往脸上贴块膏药,就装脸皮厚呗,终于迈出一步解除冷战。迈那一步时,感觉周围有一打的定时炸弹在滴滴答答。
反正,我们是和好了。我和她一起回她家,我不开口,她的邻居老远就大声嚷嚷:“哟,这麽早就带男朋友回来啦!”那个声音,可真是和小郭子的有异曲同工的效果。那时谁顾得上八颗牙的完美笑容,估计我笑出了十六颗牙。招财猫深知人言可畏,为了不像阮玲玉一样为人言所杀,她急急忙忙澄清,似乎恨不能往我脑袋上扣一团毛线以证明我是个女生。等从她家回学校时,还有邻居打招呼:“你男朋友长的挺登样的呀!”公交车没来,我们就一路疯疯癫癫地走,一路吃冰棒,还是情侣装(在这一点上,我没有辜负她的邻居们的话)的。我怀疑别人会以为,是不是哪儿的精神病医院走失了病人。等公交车终于来了,我们都走了四五里路了,相当于一半的路程。(列位,这是大夏天,下午两点,没带任何遮**品!我们都认为自己疯了)
我们之后依然有小打小闹,但似乎应了那句话:“打是亲,骂是爱。”两个人越来越亲密,我早忘了友谊是沙子的比喻了,反而见招财猫交了新朋友,忙着和别人聊去了,我有点郁中气结,敏感得赶超林黛玉了。(我向耶稣坦诚我的罪过)
因为我离家远,招财猫就常常回家带一些家里的东西来给我。有一次,晚自习上我们抱着一个装着腌萝卜的小罐子,嘁嘁喳喳地把它消灭了。坐在我们旁边的哥们直勾勾地盯着那罐子,说:“别那么偷偷摸摸了,我都盯着你们一节课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能不能给哥们我留点?”当时我们满嘴里塞着最后的萝卜丝,听到他前倨后恭的语调,笑得哇得吐出来,那位哥们就如此的光荣中彩了。全班人聚焦在我们身上,那哥们以一句恶狠狠的“小武,你等着!”收场,狼狈地奔洗手间了。更有一回,招财猫带来一些鸡爪子似的果实来班上,全班人抢着去尝,热闹得过节似的。糖衣像松鼠一样用门牙吃着这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又甜又涩的鸡爪子,问:“这是怎么割的?”(五谷不分的糖衣!)
招财猫像爱朋友和爱家乡一样爱着的另一样东西就是学习。遇到她,我才知道什么叫山外青山楼外楼,勤中更有勤中手。如果要评最勤奋的学生,全班人会举双手加双脚赞成她的。她的所有参考书都是惨不忍睹的,因为上面密密麻麻覆盖着她那力透纸背的字。下了课,对老师围追堵截的一定是她。好几次,她追着小郭子问题目,一点不顾根叔的课已经开始,等她抱着数学参考书回教室,根叔红红的脸隐隐泛出了青色。不过,她也追着根叔问问题。说来好笑,那次她看莫言的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就应为一处拟人描写两只鸭子的谈话,她不懂有什么作用,就硬逼着根叔在两个小时内看完了小说再给她讲解。(像招财猫致敬,这应该是根叔的史上最快速度了。不过根叔大概恨死莫言了,没事写两只鸭子嘎嘎做什么,把他累得得够呛)如果哪天你看见收数学作业,她一边埋头苦干一边回答“没写完”,你千万不要说:“原来你也有今天!”她那时正在钻研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我们老师允许我们不会的就空着)对她来说,一份作业有一问没写,好比十八岁的少女缺了门牙,是无论如何不能示人的。
当初疯狂英语的主讲人之一苏醒到我们学校宣传疯狂英语,很多同学血往上涌信誓旦旦雄心壮志就抢购了一套并表示要征服英语。过了不久也就不疯狂了。唯有招财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抱着书就差把书放在锅里煲汤整个喝下去了。早读的时候,全班人的声音都压不住她的。那时我忽然觉得“理直气壮”可以这样用:追求着知识和真理,自然的气壮山河。不止早读,她是中午也读,晚上也读,好几个在教室里想用午餐和晚餐的同学都表示:招财猫,你以后一定不能在我们吃饭时间以外读英语,一听我们就条件反射的饿了~~~~~”
上了大学的学姐回访母校,对我们说:“高中学了这么久,也就得了个Phd,我们惊讶,那是哲学博士呀,我们何其有幸~~~~,学姐继续:“那是‘永久性脑损伤’的缩写!”那时全班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招财猫身上,她仍然没感觉,眼睛直贴在纸上的在写作业。因果相连,她的眼睛是不惜自残来表示抗议,两只眼睛加起来有一千多度,属于摘下眼镜不知道你伸到她眼前的手是五指的还是六指的。本来挺大的一双眼睛在眼镜的压迫下越变越小。熟悉她如我,也见不得她摘了眼镜的样子,眼镜已经长在她身上了。
为了不让她成为一个书呆子,我是功不可没的(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呢)。我们常常在教室与食堂之间狂奔,算是锻炼身体。有一次我奔在她的前面,她就在后面喊我:“帅哥,帅哥(我那时的外号),等我一下啊!”这下所有男生,长的帅的或者子自认为帅的都回头来接受崇拜,所有女生都眼睛发绿地寻找是哪个花痴或者勇气可嘉的家伙~~~~我赶紧就跑,当做我不认识她。她还是赶上来,莫名其妙:“越叫你你越跑干嘛?”后来,这成了我们班的经典笑话。
高一校运动会的时候,她不声不响就给自己报了个1500米长跑,那时我们对她还是不知底细,以为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人家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等真到了比赛时,老师以为女生组已经结束了,男生组比赛开始,他们都跑了一圈,我们才看见她一点点挪到了终点,一老师一个劲地叫:“哎哎哎,你没事别在跑道上堵塞交通!”招财猫一脸的煞白,一声不吭地就倒在我们身上。那老师听说居然是女生组的最后一个,就很识相地闭了嘴。她躺在我们身上足足半个钟头才睁开眼,要不是听见她长长短短的呼吸,我们还以为她就以身殉体育事业了呢。高三的时候,她居然又一次报了1500米长跑,我们是无话可说,我们还说要为她的晕倒或者休克做急救准备呢,但她拿了第二。
几乎所有事情,她都是特别努力,特别用心,结果也证明天道酬勤。但有一件事,我只好说她没天赋。那就是购物。常常她会向我们炫耀妈妈给她买的上述块的书包或四十的鞋子,绝对是物超所值。你说从小耳闻目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吧,但是她站在店里就张不开嘴了。高考完了,女生一般都会小规模地血拼,她去商场买衣服,人家开价80,她还价50买了下来,还觉得特别对不起人家。(先让我描述一下那个商场,相对实际价值,所有的衣服价位高得仿佛是泡沫经济的产物。如果你够狠,是可以把开价90的牛仔以19块的价钱买下来的)那件衣服的命运是,两个月后,你把它团起来,没人怀疑它不是抹布。好了,不损她了。但是不久后我陪她买了两条长裤,总价50,确实让我好好揶揄了她一阵子。
对了,有关恋爱,她目前也是绝对没有天赋的。小青和小蛙恋爱曝光后,他们总以现场直播的速度告诉我们他们的最新进展,作为小青的朋友,招财猫被迫成为了第一听众。每每看见小青挤在招财猫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讲恋爱中的事,招财猫脸涨得通红,一脸的尴尬,眉头紧皱,拿着笔的手被小青挽着,不能写作业,由不得耐烦不耐烦,都得听下去。小青还问一些“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之类的问题。我真是义愤填膺,觉得她怎么能拿这种事来和招财猫交流呢,这不是同于要圣女贞德去看不良小说吗?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三年的时光算是尘埃落定了。看到她的成绩,我开始咒骂上天,不禁要问天道酬勤存在与否了。(虽然估分时她就说了发挥很差)她选择了复读,选择了再来一次。嗨,招财猫,又是谁陪你过有风有雨的高四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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