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篇 018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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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的街道,不论季节的变换还是瓴王新政的颁布,仍旧呈现出萧条的景象。毕竟战事刚歇百废待兴,再加上包括瓴国在内的西北地区先天少雨干旱、土壤贫瘠,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更是显得难以为继。
同时,因为瓴国不同于闾国,并不施行奴隶制度,进而造成大量的贱籍闾奴失去了原有的饲主。这并不是什么获得新生自由的美好事情,在物资匮乏的大背景下,闾奴一无资本,二无一技之长,很难找到生存的空间,进而这些被释放的闾奴要不成为祸乱一方的流氓强盗,要不就只能活活饿死。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瓴王下令将所有正值壮年且身体健康的男奴编入军队,而把年幼孩童及妇孺分配到副部,主要从事纺织、务农等后勤工作。至于那些体弱多病,甚至肢体不全的奴隶则被无情地抛弃了。
并非瓴王残忍,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包括瓴王在内,每日也只是青菜米粥,十天半月里难得改善一顿伙食,也不过是碗干硬的熏肉。这也就解释了赵瓴瑜为何会如此看重俞碃手里的那批粮草。
于凡同宝子一起上街购置食材,转遍了整个王都也只买到了半罐食盐和三十斤猪油。
两人抱着一大一小的两只坛子并不算太吃力,但走在凄凄惨惨的街道总是少了闲逛的乐趣,所以宝子没话找话地问道:“大哥,念书有意思么?”
“还好。”于凡不快不慢地走着,且目不斜视。
“那大哥俺也能去念书么?”宝子满怀期待地瞅着于凡,并提起膝盖把下滑的陶罐向上托了一下。
于凡瞥眼宝子,伸手将陶罐提过去,说道:“我问问林将军。”
宝子手中一轻,先是一惊,而后甜甜的笑了,男孩满脸的幸福洋溢,道:“大哥对俺真好!”
于凡又看了眼宝子,觉得……被夸的有些茫然。
但是说到念书,于凡又不得不想起了俞碃,这人给于凡印象不错,比起自己生前的那些老师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当然,于凡并不知道,所谓的普通老师又应该是什么样子。
至于作为闾国末裔的俞洛,于凡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个人自有命数,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妖孽,犯不上自找麻烦。
要知道低调,有时候也是一种能力。
两人返回军营的路上正好要经过俞碃的书斋,宝子好奇想要瞅瞅,于凡未觉得有何不妥,所以答应了,但还未走到进前就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
“不好啦!走水了——!”人群中一个慌乱的声音穿透出来,于凡认出那是俞碃书斋里的下人。
于凡顾不上多想,放下手中的食盐猪油,一头扎进人群当中,穿过围观的路人一直挤到书斋的门前,只见整个屋子都被吞噬在熊熊的烈火当中。
于凡此时表现的极为冷静,他大致观察,发现屋后的火焰要比前厅更为严重,估计起火点应该就是背后的柴房,而且书斋的学生都已经逃了出来,却单单没有俞碃俞洛二人。
——难道俞洛的身份已然暴露?
不待于凡多想,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夺过旁人手中的水桶将自己浇了个通透,一抹脸上的水珠,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大哥——”方才走失的宝子惊见于凡不顾自身安危地冲进火海,不由慌乱尖叫。
于凡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回头的时间,他径直冲到书斋的中庭——没人!
而后,他挨个钻进就近的房门,终于在第三间屋子看到了两个人影。
俞洛一脸灰黑,他不足一米三的小个,硬生生地拖着昏迷不醒的俞碃。男孩一见于凡,便露出无比欣喜与脆弱的表情,“于大哥!你快救救夫子啊!”
于凡点头,伸手扶起了俞碃,再把他扛在了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则夹起伤了左脚的俞洛。于凡用如同冲进书斋的速度向外冲去,但就在将要跨出门槛的一瞬间,焚毁的房梁居然毫无预兆地坍塌了。
“啊——!”俞洛惊恐的尖叫一声。
“!”于凡则敏捷地向后跳了一步,勉强躲过跌落的火木。
根本来不及思考,于凡只是轻吸口气,将有限的氧气憋在胸间,使出蛮力,猛然将俞洛二人甩出了房门。
“俞洛!俞夫子——!”院外众人一见被抛出的二人,都喜出望外地围聚起来,纷纷上前搀扶宽慰。
然而,“于凡、于大哥还在里面!”等俞洛一回过神,便激动地喊叫起来,甚至想要挣脱众人再度重进书斋。
但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哐嚐”一声巨响,一个衣袂飞火的人影破窗而出。
“大哥!”宝子最先喊出了声,他激动万分,甚至有些喜极而泣,要知道于凡只要再晚半刻就将永远留在火海之中了。
***********
不知是不是真的印证了卦辞中的话,这次无妄之灾来的毫无预兆,就连纵火的凶手也是如何都想不到的角色——竟是一对年仅十来岁的孪生孩童。
不过,这对双胞胎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是前闾国司马的娈嬖。
闾国司马塔达达尔是个十足的变态,因为看中这对男孩的样貌,便杀光了他们的家人——更有甚者,他还对两人的五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摧残——哥哥被刺穿了耳膜、毒哑了嗓音,弟弟则被烛火熏瞎了双目。
这对双胞胎被捕获的地方是书斋后院的树上,他们似乎无所畏惧,并不觉得自己做了怎样可怕的事情,相反还觉得格外有趣,嬉笑不已。
但当两人被抓后,他们就立即尖叫哭闹起来,特别是被毒哑的哥哥,从他嗓子里发出了极为怪异甚至的恐怖的声音,再加上他们自身出众的样貌,令在场的人群既心生怜惜又觉得异样不安。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一个断臂男子挺身护在了双胞胎的前面,“你们休想动他们!”。
“钬弥儿哥哥!”那个瞎眼的男孩听出了男子的声音。
“纯儿,没怕!我不会让这些人伤了你们的!”说着,名叫钬弥儿的男人亮出腰间的长剑,用生僻的左手捥出一个剑花。男子剑眉鹰目,体格健硕,肤色黝黑,虽然肢体不全,却依旧透着一股凌厉之气,而最为醒目的是男子的一头寸长短发,与周围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
“天呐!他们是闾奴!”人群中不知是谁看到了男子发际处的奴印,惊声叫道。
众人应声看去,果不其然,甚至包括两个年幼男童的脖颈处也有一个清晰凸出的烙印。
“他们是下贱的闾奴!快将他们抓起来交给瓴王处置!”
“他们就是纵火的凶手,要将他们抓起来处死!”
“抓起来!”
“抓起来处死!”
“闾奴!”
“下贱!处死!”
……
混乱的人群像是从莫名的压抑中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吵杂地骚动着、嚣叫着,他们把这三个人团团围住,并试图压制断臂的男子。
“住嘴!你们这些闾国的叛徒!”钬弥儿绷紧了身上轮廓分明的肌肉,他将长剑横档在胸前,大喝道:“你们都以为是谁让我们家破亡国的!你们现在反倒当起瓴蛮的狗了!这个俞碃原本也不是闾国人,他吞占大量粮草,如今将入冬季,百姓难以果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外人占吾国土,食吾血肉!确然,纵火烧了书斋如何?哪怕真杀了瓴狗俞碃又如何?!你们这些麻木不仁的叛贼!我钬弥儿就是那纵火的真凶主谋,你们想要拿人,拿我就是,莫要为难这两个无知幼童!”
男子几句话毕,依旧没有松开手中的利刃,而人群却因为他的话立时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