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三:慕清华(一) 晦晦此生现亮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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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的一生,那么,我只会用“压抑”二字。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了。自我记事起,福伯就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南陵的王,后来被现在的陛下凌天青害死了,夺了王位,母亲也随着消失不见了,大约也追随父亲而去了。我每日被福伯耳提面命地记住这些事情,逼着我学习各种他认为有用的技能,逼着我拼命地看各类史书,也延请了很多世外高人教我。
    我自小体弱,福伯一手将我带大,如同我的父亲一般,但我隐约也觉出他不像一般的父亲。我记忆里,没有任何人抱过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要求自己行走,哪怕我还很小走走不稳的时候,也没有人来扶住我。摔倒了,自己爬起来。福伯对我的教育,不得不说有些蛮横而急于求成。
    我很聪明,旦凡他让我学的,除了武艺因为身体原因毫无进展外,其余的都学得很快。
    我渐渐地长大了,凌天青派人把我接到了宫里,跟太子羿、太子伴读浞一起读书、习武。他们武艺越来越强,而我,却仅仅只能用做强身。有时候,我也在想,上苍真是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我这样一副病弱的身子,如何去报仇?但是,福伯告诉我,报仇并不需要我有多强壮的身体,只要有一颗强烈的心就可以了。
    我其实,对我的父母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对于凌天青也没有多么强烈的恨意。但是,福伯是我的养父,我想让他开心,他的愿望,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成全。于是,在他的安排下,我慢慢地去接触朝臣,前朝的老臣,拉笼一切可以为我所用的力量。我知道他们即使拥护我,也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至于对我的父母,他们若真想替天行道,又何必等到现如今?但我不在乎,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只要他们为我所用,我满足一下他们的私欲又如何呢!
    我这样的日子,过得没有一丝色彩,整天像是生活在黑暗之中。
    人人都只知我常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甚至送我“含笑公子”的雅号。唯有一个人,她知,她一直都知,我并不快乐,我的微笑只是为了掩饰我的冷傲的一件外衣。那个人,也是我压抑的一生中唯一的亮色。
    遇到白纯,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是老天怜悯我短暂而压抑的一生的施舍。
    那日,我办完事情,取道密阳回京都。密阳山多,即使是官道,也还是有一大截山道,这一带,据说是匪类常常出没的地带。就在这一带的山道上,一只匍匐在路中间的雪白的小家伙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待马车停下来,那小家伙倒一窜一窜地跳走了。它后腿处渗出鲜红的血液,在雪白的毛发间显得霎是刺眼。那一刻,我竟动了恻隐之心,一路追赶而去。
    虽然我常含微笑,也尝救助过一些人,在民间的口碑极好。但那是出于一种需要,一种笼络人心的需要,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并不是我的本心。我的本心,因为没有经历过温暖,所以很冷,不容易对人对事产生感情。而这一次,我却为了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穿梭于密林中,林中的树枝刮乱了我的发,刺破了我的衣,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想,这是上苍在指引我,就是为了遇到她——纯儿。
    我记得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我几乎感觉到我的心猛地一阵乱跳,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还能如此强烈地跳动!这世间竟有这样飘逸出尘的小姑娘!我几乎怀疑自己见到的就是仙女!
    她像小兔子一般消逝在林间时,我心里竟有一丝失落。我于是继续找,在看到大树杆后露出的雪白的衫裙一角,我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我想也没想,就决定带了她回家。直到坐到了马车上,我才恢复了一些理性。我开始有些后悔带了她回来,在我对她没有一丝了解的情况下。
    于是,我开始试探着打探她的情况,她叽叽喳喳地说得热闹,听得我的一颗心也不由得跟着她热闹起来。我给她讲我和羿、浞的事,她看似毫无心机,单纯得就跟白帛一般,但心思却机为机敏,在我讲了我们三人结义的时候,她说:“慕清华,你比那个凌司羿更厉害对不对?”
    她说得通透。凌司羿那样的天之骄子,与我和浞结义,不能不说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认可我们的才华,认为我们对他有所助益,而他也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对我们发号施令的地步,因此,与我们结义,以朋友之义笼住我们。
    她对这个话题似乎不感兴趣,很快问:“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我看着她纯真的脸,心里想,她不会伤害我吧?她不会是伪装的吧?因此,我不由自主地又问出了一个世俗的问题:“纯儿,我不想问你从哪来,要到哪去,也不问你跟着我回府的目的,我只想确定,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从来都是目的性极强的,然而,我却无比强烈地希望她对我是没有目的的。因此,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是严肃的,心里却是绷得紧紧的,生恐她说出什么让我生疑的话来。
    “你若要问,我也不知如何解释我的来历,我也就只能告诉你,我不会伤害你。现下还没到你家,若你不想带我回去,我不跟你回去便是。”她清澈的黑眸如同黑葡萄一般望住我,沉吟了半晌,才正色道。
    我知道,她虽然纯真,却是敏感的。我的防备我的怀疑,伤害到她了。我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我想她跟我一起回去,我想带着她生活,我可以不管她的父母是谁,她的家在哪里,她只想她跟我一起生活。
    我生平第一次说话有些磕巴,简单的几个字,我说起来异常艰难,我说:“不……对不住。”
    我是对着满朝的文武、对着南陵的陛下、对着外番的使者都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竟然为了说这几个字,紧张得双手握拳,掌心濡湿。我是真怕她就此生气,远离了我的生活。于是我又做出了生平第一个荒诞的动作,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纯儿,我才嘱人回去给你备果子去了,你不跟我回府,那些果子该坏了。”
    她“咯咯”笑了,笑得我的心都随着心花怒放起来。我知道,她定然没有再生气了,那么,她是会留在我身边了。一想到她会跟我一起生活,我就很高兴,她的笑,她的一言一行,都让我觉得是率真的,没有掺杂一点点其它的目的性的。
    我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有些微的紧张:“不怪我了?”
    她撇了撇嘴:“我原本也没怪你。”
    我不由自主地含了笑,原来她不生气了啊!真好,她不生气啊!
    我想,我的生活,或许,会因她而有些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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