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衣裳，携了香雪，和王洛音去往宁馨住的云英宫
    我们到了云英宫的门口，值班的宫人向我们行礼，然后以一种很熟稔的语气对王洛音道：“音妃娘娘，我们娘娘在后花园。”
    王洛音点头，径自带着我们穿过大殿，绕过几曲回廊，笑着用手朝前一指：“白姐姐，她们在那儿！”
    我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块大大的草地里，开着繁密的紫色小花。而在绿草繁花中，一个着天青短夹衫，下着藏蓝点花襦裙的纤细身影正忙着指挥宫人们搬搬抬抬，忙得团团转。另一名浅紫衣裙的女子却在一旁冷眼看着，自顾自地欣赏着这美妙的景色。
    “馨姐姐，馨姐姐！”王洛音扬着手大声唤着，打破了一幅春日丽影图。
    两名女子几乎同时转过脸来，望向我们。
    天青色衣裳的女子抬头捋了捋额际的发丝，笑着迎了过来：“白妹妹来了，快来坐。”
    宫人们已摆好了桌椅，圆木桌上放着几碟糕点，几盘色泽诱人的菜肴，还有一只玉壶，几只酒樽。
    “她怎么来了？”杜心彤冷哼道。
    “杜妹妹，音妹妹，你们都快坐下。咱姐妹都在宫里头住着，却难得一聚。尤其是白妹妹，深居简出的，你也常出来走走，与我们说说话啊。”宁馨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人。我不禁佩服她，与她一比，我还有杜心彤，就像个互相斗气的孩子。
    “宁姐姐，人家是不屑与我们为伍的，你怕是要白费了心思。”杜心彤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轻轻一笑：“宁姐姐，你这风景独好啊。我瞧着，整个王宫里，怕是你这里最好看了。这个是什么花啊？”
    “这个啊，是我去年撒下的紫云英，难得妹妹喜欢。不过，这花儿可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儿，是农夫撒到田里，做肥料的。我就是爱它好养活，就请我在青川的亲戚帮我带了些种子。冬天时候，我让人把这里翻了翻，把种子扔下去。这东西命可也贱，竟就成了，长了这么一大片。”
    我蹲下身子，爱煞了这顽强的小花。原来这个就叫紫云英啊，我翻阅医书的时候看到过，是可以祛风明目，健脾益气，解毒止痛的。
    “白姐姐，你每日呆在宫里，可有什么消遣啊？我见天地呆着，无聊透了！”王洛音拉着我坐下。
    “也无非是睡觉、看书、抚琴、习字罢了，无他。”我答。
    “哇，跟心彤姐姐差不多。心彤姐姐每日不是看书，就是抚琴、习字的。可苦了我了，我原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只好见天儿地往馨姐姐这边跑跑，又往心彤姐姐那里跑跑。”王洛音一脸感慨，像是没说完，想了想，还是说，“你那里，我都不敢去。”
    “我有那么可怕么？”
    “白姐姐倒是不可怕。可是，陛下总在你那里，他若是见了我这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怕是要讨厌我了。”
    “我瞧啊，除了白妹妹，陛下最喜爱的人就是音妹妹了。”宁馨笑着拿起玉壶，往我们杯里倒酒。一时间，一股凛冽的梅花香扑鼻而来，在这个百花盛开的季节里，这股香气仍然无法忽视。
    “馨姐姐又笑话我了。你总是能做出最好的菜肴，沏出最香地茶，还能酿出最醇的酒，我看陛下最喜欢你了。”王洛音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宁馨会做的事情，一脸的敬佩。
    我心中微微有些震惊，原来，凌司羿不在明月殿的时候，也是常到她们宫里的。枉我一向以为他除了明月殿，除了昭德殿，就不会再去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了，却原来，只是我以为的罢了。
    “嗯，心彤姐姐也很厉害的，会弹美妙的曲子，会写漂亮的字，会舞出最灵动的舞姿。哦，还有白姐姐……”王洛音她说着，似乎想起来，自己对我一无所知，便扭过头来问我，“对了，白姐姐，你会什么？”
    我听得她扯到我身上，一愣，是啊，我会什么？我会的，她们都会。我凭什么认为只有我能够伴在他身边？凭什么那么自信，他是喜欢我的？
    我只觉心里闷闷的，满目大好的风光骤然变得索然无味了。
    “我什么也不会呢。”我闷声道。
    谁知王洛音却兴奋地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太好了，白姐姐！幸好有你做伴！我也什么都不会！”
    “会这些有什么用，在宫里，最要紧的是陛下喜欢。”杜心彤凉凉地说。
    “对啊。可是，陛下喜欢什么呢？”王洛音闻言，恍然大悟，“白姐姐，陛下平素到你宫里呆的时候多，你和陛下认识的时间也最长，你知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
    我又是一怔，凌司羿喜欢什么？我还真说不准。我不禁暗自泄气，已经这样久了，凌司羿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竟依然一无所知。这么久以来，我都在干了些什么？我又凭什么认为以我自己之力能够尽快地达成我的目的？
    我心下一凉，嗫嚅道：“陛下喜欢什么，我怎么知道呢？你自己去问陛下啊。”
    “这种事情，如何能直接问呢？你不想说就算了，可别害了音妹妹。”杜心彤继续冷嘲热讽，“音妹妹率真单纯，怕是怎么被害死的都不知道。”
    “音妃娘娘，我家娘娘没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香雪一直默默地侍立在侧，这时吓得脸色煞白，急急地报歉。
    “杜妹妹，你这张嘴啊，可真是个不饶人的！”宁馨这时嗔怪地望了杜心彤一眼，“咱们姐妹说说话而已，白妹妹自然不是故意，音妹妹，你可不许恼！”
    “那是自然。我知道白姐姐不会害我的，她也没必要害我。”王洛音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白姐姐，都怪我，总是问些怪问题。”
    我勉强笑了笑：“是我不好，我并没有想那样多。我是真的不知道陛下的喜好，也真的认为，要了解这个，只有陛下本人最清楚。我只是习惯直话直说。”
    “呵，闹了半天，倒是我的不是了。”杜心彤冷然说了句，便再不肯说话，只执起酒樽，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
    这时，宫人来禀，陛下到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回廊拐角处徐徐走来的颀长身影。凌司羿走近了，望着我们一笑：“馨儿又得了好酒？”
    “嗯，去岁采下的梅花，酿了这么一坛子梅花酿，今日开了瓮，故请陛下和几位妹妹来尝尝鲜。”宁馨依旧温婉持重，一边侍候凌司羿坐下，一边手执玉壶往他樽里倒了一樽。
    凌司羿饮了一口，一贯地神情专注：“嗯，不错，香气清冽，味道香醇，有回甘。”
    自始至终，他都像没看到我一般。
    我不由一阵气闷，兀自拿起桌上的酒樽猛地往嘴里灌去，入口的辣味呛得我连连咳嗽。凌司羿惊得连忙放下酒樽，飞快地跨步到我身旁，手掌轻轻地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我瞪了他一眼，都怪他！他有些邪魅地笑了笑，手下却仍是温柔地替我顺气。
    宁馨笑了，亲自倒了一杯水给我：“白妹妹，酒可不是你那样喝的。品酒如同品茶，闻其香，观其色，品其味。白妹妹，你吃一口，别急着吞下，含于口中，待得它浸润你口中任何一处，起初或许是辣的，你忍一忍，辣味过后，会是淡淡的甜润。”
    我饮了一大口水，仍觉得喉咙口里呛得难受，肚子里也辣辣的，眼泪都辣出来了，模样一定儿狼狈不堪。听她这样说，却再也不肯再端那酒樽。只仍旧喝水，又拈了一声糕点在手里，笑道：“姐姐不用管我了，我不惯饮酒，倒糟践了你的好东西。我喝水，吃糕点，也是一大享受。”
    我的话，引得众人皆是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