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发了服侍的丫头，泡在热腾腾香喷喷的木桶中，周身舒适得几乎要喟叹出声。我贪恋这份舒适，迷迷糊糊中竟睡着了。
    “纯儿，你没事儿吧？”外间隐约传来敲门声和凌司羿急切的声音。
    我揉了揉眼，醒转过来。水已微凉，沁得身上凉丝丝的，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纯儿，纯儿，睡下了么？”凌司羿的声音又传来。
    “没，没睡。等等！”我“蹭”地立起身来，一边应声，一边胡乱地擦拭身上的水迹，飞快地拿衣服套在身上。自认为一切准备得当之时，我转出屏风外，到外间去开门。
    “纯儿，你在做……”凌司羿的话在见到我后，嘎然而止，神情颇为古怪地望了我一眼，又飞快地将眼别开，“你一直在沐浴？”
    “嗯，怎么了？”我将他让进门，自顾着走到桌前拿着个帕子擦拭湿发。
    “你是说，你泡在水里了一个多时辰？”
    “是啊。”
    “侍候你的丫头呢？怎的不见？”
    “我打发她出去了。我不习惯沐浴之时还有人观礼。”
    他好看的眉拧了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我，突然叹了一口气，从我手里抢过帕子：“那我侍候你，可以么？”
    “不行不行，我怎敢劳动太子殿下？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谁知道哪天你就不高兴，一声令下，我的小命就完结了。”我嘟囔着要抢回帕子。
    他怔了怔，继而轻笑：“你若真怕我，倒还好了。”
    说着，他轻柔地替我擦拭着头发。他微微弯了腰，颀长的身子配合着我坐着的高度，小心却明显笨拙地擦拭着我的湿发。或者因为离得太近，我只觉得我的心跳得比平日欢腾了许多。
    “你急三忙四地找我，可有事儿？”我问。
    “我嘱人准备了饭菜，找你一起吃啊。谁知，到你房门口，敲了门，却听不到一点儿声儿；唤你，也没见动静，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却谁知你泡在水里睡着了。”他轻笑。
    “呀！你不提醒，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我真觉得饿了。”我捂了肚子，“走走，别擦了，吃饭吃饭。”
    说着，我就想站起来往外走。
    他的手在我肩头轻轻一摁：“慢着些。我让人送你屋里来。咱们先把头发擦干了，再把这衣裳理一理，再吃饭，可好？”
    我方才坐下，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我的衣裳有何不妥？”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纯儿，你仔细瞧瞧，这衣裳可是反了？”
    我闻言，飞快地低头看，脸“刷”地就红了，我就说刚刚系那带子的时候怎么那么别扭，原来我竟真的把衣服给穿反了。可是，可是这人，一早就发现了，竟然与我闲话这么久才告诉我，真可气！
    我白了他一眼，将腰间带子一扯，正要脱下来穿好，突然想起这屋里还有一个外人，生生地住了手，将衣服重新拉拢，白了他一眼：“你一直憋着笑话我吧？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换衣服！”
    他倒是乖乖地走开，走到门口，顿住，回过头来一脸真诚地对我说：“纯儿，还是让丫头过来帮你吧。”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我的笑话还没看够么！这下，我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勾唇一笑，带上了门。
    我慌忙将衣服换了过来。
    不一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凌司羿的声音响起：“纯儿，好了么？我让人送饭菜过来了。”
    事关我的五脏庙，我想不理他都不行，只得极力压了胸口的气：“好了。”
    他推门进来，手里还拎了个食篮。见了我，也不多言，自顾自将食篮里的饭菜一一摆上了桌，两荤两素，一碟糕点，一盘果子，竟然还有一小壶酒。
    “太子殿下一向都是这样亲力亲为么？”我心里憋着气，自然也就说话带刺了。
    “不，一直没机会这样亲力亲为。”他说，“你不饿？”
    我一听，也顾不得和他赌气，抓了个果子便咬。
    他斟了一杯酒，递给我，又给自己斟满，笑道：“纯儿，我今日真是高兴。”
    “你自然是高兴了，瞧我闹的那笑话儿就够你乐半天了。”我瞪了他一眼，一边含混不清地低声嘀咕，一边恨恨地咬着糕点。
    他又笑了一下：“我是很高兴，你终于能在我跟前儿闹笑话儿了。”
    “太子殿下的兴趣可真特别，喜欢看人闹笑话儿。”
    他自嘲地笑：“那倒是。平日里几乎没人能让我看到笑话儿。他们，在我跟前儿都尽善尽美，连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思量好了的，没意思！只有颖儿，还时常让我觉得亲近。可如今，她也出嫁了。”
    我默然，兀自饮干了杯里的酒，豪气冲天地说：“大不了，今日你看我笑话这事儿，我不再追究便是。你莫要伤心了，吃酒吃酒！”
    他替我斟满杯子，举杯与我碰了碰，轻笑一声：“对酒当歌，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