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扶住我，抚着我手，冲立于她身侧的华衣妇人道：“芳蕊，你瞧这孩子的伶俐劲儿，可真惹人疼。这模样儿，本宫还道颖儿的模样是出挑的，可瞅着这孩子，可知天外有天了。”
    “难得娘娘这么夸人了。纯儿小姐，还不快谢谢娘娘。”芳蕊圆润的脸上此刻挂着恬静的笑意。
    我忙道：“多谢娘娘谬赞。”
    “颖儿，往后纯儿来陪你念书，可不许欺负她啊。”
    “母后放心吧，我很喜欢纯儿呢。”
    “今日颖儿先带纯儿去宫里看看吧。”王后扭头对芳蕊道，“你让人给纯儿准备笔墨纸砚，一应上学需用物品均与颖儿一样。”
    芳蕊点头应了，我又福身谢恩。
    王后又叮嘱了一些话，便携芳蕊离开了。
    聆月长吁了一口气，拉我坐下：“我母后很喜欢你呢，我还没见她对哪个人这么好呢。”
    “是王后娘娘错爱了。”我敛眉沉声。
    “纯儿，你别那么拘束，我就想有个玩伴。听哥哥他们提及你，我就想见见你。”
    “纯儿不通世事，让两位殿下笑话了。”对聆月，我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我能感知她是一个有趣的女子，不像香雪那般静，我渴望有这样的一个玩伴、朋友；一方面，我又对她的小女儿心思耿耿于怀，我讨厌喜欢慕清华的女子。于是，我便故意倔着不肯顺着她的意思。
    聆月半晌无语，周围一下子变得很静寂，静得我有些耐不住抬眼望向她，她却突然拍案而笑：“哈哈，你瞧，你还是忍不住来看我的。纯儿，你的眼睛很美的，像清泉，会流动，会说话。”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道：“哪里比得了公主丽质天生。”
    “纯儿，你不要再跟华哥哥呆一起了，说起话来都像极了他，迂腐无趣极了。”聆月“咯咯”笑着。
    我不以为然地低下头去。
    “纯儿，这王宫，若论别致，当属我这聆月宫了。你日后也要常常出入我这聆月宫了，今日我便带你四下瞧瞧去。”聆月不由分说便挽了我的手，朝着旁边侍立的丫头道：“一会儿慕大人来了，便说我与纯儿泛舟采花去了！”
    “公主，王后娘娘不准您再去水边儿了……”那丫头着急忙乱地出言阻止。
    “母后又没看见。你们不许说出去了！”聆月俏脸一沉，美目一瞪，倒还有几分威慑力，那些丫头都不敢再言语了。
    我跟着聆月从来时的小道出去，进到竹林里。我们穿过竹林，扒开密密的竹枝，便见一碧波荡漾，岸边系着一只简易的小木船。聆月解开系于竹竿上的绳子，又操起两根竹竿，轻轻一跃，便上了船。她扭头冲我直笑：“快上来呀，纯儿。”
    我也顾不得跟她闹别扭，只觉得新鲜好玩，学着她的样子轻轻一跃，也上了船：“我们去哪儿？”
    “采花儿去。纯儿，这池塘里，有两种花，一种莲花，一种菱花，你喜欢哪一种？”
    我静静地扫视了一圈，莲花清濯，菱花娇弱。然而，莲花骄傲地开着，美则美矣，却太过于孤独了；菱花虽然看似娇弱，却成片成片地盛开着，热闹而繁华。我轻笑：“我喜欢菱花。”
    聆月闻言，似乎愣了愣，继而笑道：“那咱们去采菱花去吧！”她用竹竿朝水底一插，用力一撑，“出发！”
    船缓缓朝前行进，划开一圈一圈的水波。聆月见我茫然立于船中，笑着朝我喊：“纯儿，你坐下，拿一支浆划水。”
    我依言坐下来，拿了放在小船中央的木桨开始划。聆月撑起竿儿来似乎轻松了许多，不由得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这下可好多了。”
    “公主，您常玩这个么？”见船已经稳定地前行，我也放松下来，悠闲地划着桨。
    “还跟我客气呢！我比你大，唤我姐姐吧，纯儿。”
    微风徐徐吹来，将她的话吹得很轻很柔，我听到了一丝孤独落寞的味道。世人都盼着富贵，以为那富贵人家定然是丝竹弥耳，笙歌不断。却不知，生于富贵人家也有生于富贵人家的难，比如孤独，就像那莲花，骄傲清雅，却总抵不住那孤寂。我自在丞相府呆了一阵，自是知晓她的那种寂寥感。我抬眼望了她一眼，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她似乎没料到我这般听话，愣了愣，继而轻轻笑了。那笑颜如花，似梦，美得绚了人的眼睛，我脑中却突兀地浮现起凌司羿的笑颜。
    “纯儿，你知道么？这船是我自己做的，今天是第一次下水。”聆月得意洋洋地炫耀，眸光亮得刺人眼睛。
    “啊？！”
    “以前有过一艘小画舫，有一次我偷偷弄了出来玩过。结果我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父王和母后便下命将那画舫烧了，还将我禁足了两月之余。”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做这船的？木材怎么得来的？”
    聆月神秘一笑：“我宫里有一个小公公，原先家里是做工匠的，入宫前看着他父亲做过。我偷偷从修造坊拿了一些木板来，央了他帮我一起做的这小船。”
    我望着她一脸骄傲的笑颜，由衷地叹道：“姐姐真厉害！”
    “嘿嘿……”她听了，面带娇羞地笑了，“纯儿，你果然是个妙人儿，你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人。父王和母后从来不夸我，只责我玩劣，给他们惹是生非；在哥哥眼里，我这点折腾劲根本算不得什么；各宫娘娘倒是常夸我的，但却总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姐姐，瞧，那簇花儿开得真美！”我怕见她落寞的神色，故意指着不远处开得正艳的菱花喊道。
    她循着我手指的方向一望，用力一撑竿儿，船便跃进了一大步：“咱们去采了来！”
    我也配合着努力划着木桨。很快，便到了地方。我见那菱花娇滴滴地开着，淡紫色的花瓣儿像是浸了水，鲜嫩异常。一时高兴，忘记了是在船上，“蹭”地跳了起来，伸手去够。不想，因为我这一用力，船身失去了平衡，激烈地晃动起来。只听得“啊”的一声，接着便是“扑通”一声水响。
    聆月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