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叶飞和秦远尘之间的气氛格外和睦，怎么说呢，就像是两只笑面虎对着笑一样。虽然知道他们肚子里没什么好东西，但是看上去就是非常地和睦。
    黄狗对这些氛围的敏锐度一直为零，在柳君几人提着购物袋回来后，他就摇着尾巴跑到了柳君身边：“今晚吃什么啊？你走就给我留几块点心，我可饿坏了！”
    柳君一愣，问道：“你午饭没吃？”
    黄狗煞有介事地无奈摊手：“听过一句话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享受了你做的‘奢侈品’，怎么可能回去捧泡面！快，给我根腊肠垫着。”
    “那是生的！”柳君一惊，连忙抢回来，换了一个苹果给黄狗啃着。他这下真的有些明白之前洪叶飞为什么说把黄狗当儿子养了。这脱线吃货的个性，的确够让人操心的。
    “你们坐会吧，很快就可以开饭了。”柳君一边脱下外套，挽起衣袖就提着购物袋进厨房了。
    这种干练的姿态，的确看得人很是舒心。
    “嗨！嗨！”洪叶飞伸手在秦远尘脸前晃了两下：“眼珠子掉下来了。怎么，想通了？”
    秦远尘脱掉大衣，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脸色恢复一贯的冰冷：“嗯，灵犀一动。”
    洪叶飞翻个白眼：“那你这是二选一？”
    “……”
    “啧。”洪叶飞再翻个大白眼，然后又无奈地叹气：“算了，你也算是进步不小了。值得奖励。”
    “嗯，今晚借你屋一用，你家那只带走。”秦远尘指了指一边啃着苹果徘徊在厨房门口的黄狗，一脸的神清气爽。
    洪叶飞嘴角一抖：“你就不能忍一忍回去？”
    秦远尘挑眉：“他伤还没好，我不会做。”
    “……等等，你真的是秦远尘？你居然学会为别人考虑了？那个鬼畜呢？你分裂了？”
    面对洪叶飞夸张的动作，秦远尘当然知道洪叶飞是存心想要讽刺一下他的，并且他也觉得之前自己对柳君实在是太过分，甚至现在他居然有些无法理解之前的自己。啧，人是会变的，的确。
    “我有话想跟他说。”秦远尘顿了一下，表情一下变得温柔而认真：“叶子，昨天我去看了陈傲。怎么说呢，陈家人一直是那样，但是就在昨天，一直没注意到的东西一下就被显露了出来。而现在这个决定，是半个小时前才做出来的。这么一想，原来之前无意识走到这里来其实都不是没理由的。”
    洪叶飞认真听着，心里知道秦远尘正在慢慢走出名叫‘陈思思’的那个魔障，心里也有些高兴。之前因为他对柳君的不公而导致的不痛快一下就消弭，两人之间的刺被拔了干净。洪叶飞真心地笑道：“想明白了就好。那我也趁热打铁一下，陈思思不说比起柳君，只从陈思思这个人来说，她哪里好了？你确定要跟她结婚，然后搭上陈家那一群长着黑洞胃的猪？不说别的，他们惹麻烦的能力你也应该知道，如果真的成了亲家，我看秦伯父干干净净的光荣战绩历史绝对会被抹上污渍。这些话放以前，我和书扬两个都不会跟你说。因为你对陈思思那是完全盲目地保护。但你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想看到你为了一个报恩就把自己的一辈子和家都搭进去。
    所以，关于娶陈思思这件事，你当真要仔细考虑一下。”
    秦远尘静静听完，洪叶飞说的他明白。如果是今天之前的自己听了这番话，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跟洪叶飞翻脸。但是经历了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似乎就是从柳君出现开始，一切都在慢慢变化。虽然不巨大，但是就像现在，某一刻突然醒悟过来后，就连他也会诧异不已的。
    “嗯，我会的。”秦远尘认真点头，然后和洪叶飞笑着撞了撞拳头。
    因为是有昨天的火锅底料，而且买的几乎都是半成品，所以做起来很方便也很快。柳君和黄狗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感觉到沙发上的两个男人间的气氛变化，不由有些诧异，难免好奇多看了两眼，立刻引得洪叶飞哈哈大笑：“小君君啊，秦总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好感动啊。”
    柳君木了脸，无视掉抽疯的洪医生，扭头转身回厨房端菜。洪叶飞有些受伤地撇撇嘴，倒是秦远尘非常满意地瞟了洪叶飞一眼，跟进厨房和柳君‘夫夫相亲’地端着菜盘出来。
    洪叶飞哼唧两声，心里不平衡地鄙视某总都快而立之年才尝到了真正恋爱滋味，想他当年十四岁就混迹花丛树丛，摘了鲜花帅草无数……花花历史数过来，之前的失落瞬间变成了莫名的骄傲。
    晚饭的气氛格外融洽，只有黄狗看着秦远尘面前的两盘菜不停散发出哀怨的气息——因为秦总不给他吃。桌上唯一的一份虾球啊！他的最爱啊！
    洪叶飞对秦远尘这点也是有些无奈的，当然他不会蠢到告诉黄狗今天的惨痛局面是昨晚他得瑟宵夜的后果。于是洪叶飞只能转移自家小狗的注意：“嗯，黄狗，今晚跟我回去住一晚啊。”
    盯着虾球的黄狗破天荒没有在意洪叶飞叫他绰号，咬着卤鸭掌翻个白眼：“鬼才跟你回你那鬼屋呢！”
    “不是那里，是半月湾的公寓。待会让柳君给你那些点心带走，我看到他有做点心。”
    “那是给我的。”秦远尘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争食。
    洪叶飞敲桌子：“哎哎，至于嘛你，不就是昨晚……那啥，你什么时候爱吃甜食了？”
    “柳君做的不甜。”
    这时候柳君无辜道：“我做了曲奇，甜的。不过有放上杏仁片和葡萄干……好像也是甜的……”
    洪叶飞得意洋洋地正要开口，却不想秦远尘一挑眉：“那我也吃。你出去的时候给黄狗买些就行了。钱我出。”
    洪叶飞挫牙，鬼才稀罕你出钱。跟一小孩抢吃的你也好意思。占有欲报复欲要不要这么强啊，我还是你兄弟啊亲！
    黄狗这时候奇迹地严肃了一回：“话题是不是太跳跃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啊。我巴着柳君有吃有喝的，还不用你折腾。我才不走呢。”
    洪叶飞揉揉黄狗的刺猬头，因为才洗了头没摸发胶，头发软软的，手感倒不错。
    “我还想就地歇一晚呢，明天又是下午班，正好睡个懒觉再吃顿大厨早点。可惜，人家秦总不乐意啊。”
    “为什么啊？秦总你不是让柳君住我们这……诶，不对啊，秦总你不是出差去了吗？”
    “少年，那明摆着是谎话。人家小两口闹脾气，我们别瞎搀和。退而求其次，我们打包点儿宵夜走就行了。”
    黄狗了然，十分大度地点头：“没事，我要吃酱爆牛丸、炸鸡柳、什锦果蔬沙拉、麻辣牛肉丝、骨汤皮冻。我有尝啊，冰箱里的皮冻已经可以吃了。”虽然他已经‘尝’掉了大半了。
    柳君没有理会，因为他正诧异地看着秦远尘，洪叶飞那话是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不应该啊，秦远尘不可能‘背叛’陈思思而留下他的。
    看着柳君那瞪圆的眼睛，秦远尘也伸手揉揉柳君的头发，给柳君夹了一个虾球：“吃完跟你说。”然后扭头看黄狗：“皮冻你带走，其他的让叶子给你买。还有半小时半月湾的小吃街才关店，你吃快点的话，能赶上。”
    黄狗眼睛一亮，不多话，低头嘬粉——柳君这里来日方长，但是半月湾小吃街可是B市出了名的贵和好吃，冬天还有特色的羊肉泡馍，他因为怕冷一直没去吃过。今天还不用自己付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亲。
    等到送走两位吃神，秦远尘回到厨房，就靠在门边看柳君围着围裙收拾碗筷的身影。那种温馨暖和的感觉再次充斥了身体。
    柳君头也不抬地叹气：“你是要帮忙还是参观？参观收费，一眼五千啊。”
    “我不是买下你了吗？你已经是我的了。”嘴上这么说，秦远尘也挽起了衣袖走了进去。手脚虽然不够麻利，但是比起没进过厨房的男人来说，好了太多——至少没添乱。不用说，这也是秦母的教育成果。
    两人一个刷碗，一个在一边用干净毛巾擦碗放进消毒屉。没有对话，只有碗碟碰撞和流水声。这些声音秦远尘很熟悉，是家的声音。然后他明白了那温馨暖和的来源——原来和柳君在一起，会让他有家的感觉。
    收拾完，两人捧着热腾腾的柠檬蜂蜜茶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听着音响里的轻声吟唱，柳君发出满足的叹息。
    “真好。”
    “嗯？”
    柳君转头看着秦远尘笑：“你选择留下我，真好。”
    秦远尘却诧异，轻声道：“我以为你是想走的。”
    柳君摇摇头，然后慢慢靠到秦远尘的身上，拉过秦远尘的手环住自己，闭上眼说道：“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知道要离开他会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秦远尘心头猛地一颤，低头看着闭眼微笑的柳君，心尖泛疼——之前柳君按绝望的决绝尽数在这一刻崩溃，仅仅是因为他的挽留就满足了，让他不忍心拒绝，不忍心告诉他，他现在的选择只是‘待选’。
    仿佛有心灵感应，没有等秦远尘开口，柳君倏然张开了眼睛，看着秦远尘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很疑惑，你对我也只是有些好感，或者说是占有欲。但是对我来说，只要你留下我这个事实就够了。”
    良久，柳君轻声一叹：“我也是想要幸福的。”两世的沉重和仇恨的蒙蔽，他也会累，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一切仇恨来体会裴书扬曾经说的那美好未来的。
    心口的疼再也无法忽视，秦远尘放下茶杯紧紧抱住了柳君，像是一只不能言语的雄兽轻轻用脸蹭着柳君的发，无声的安慰。
    他不能给柳君如同柳君给他那样的肯定的爱情，但是他会去尝试，或者说，其实他已经在累积了，累积那种感觉达到一定的高度后幡然醒悟——原来，这就是爱了。
    “柳……”
    “嘘。”柳君伸出暖暖的手指摁住秦远尘的唇，然后笑道：“别说，今晚什么都别说。抱着我就好。远尘，你知道吗？爱情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只要一个小小的幻境，就能让坠入爱河的人产生莫大的满足感。现在，我正在体会这种满足感，所以，别打破它。”
    “不，不是幻境。”秦远尘说了第一句话，声音竟有些发颤。
    “嗯，不是。”柳君放下茶杯，侧身抱住秦远尘，低声道：“你的人，你的温柔，都不是幻境。是给我的，今晚是我的。”
    “是你的。柳君，我也是喜欢你的。”
    柳君的眼瞬间瞪大，尽管他知道‘喜欢可以还是很多人，但爱只能是一人’这个道理，可是这无法阻止他想要欢呼尖叫的心情。
    秦远尘看到他惊喜的表情，越发不能理解之前那样对待柳君的自己，仿佛以今天为分界点，今天之前的他都不是他一样。用现在的目光看待过去的自己，充满责备。
    “别这样柳君，坦白说，爱情还没达到，我不会为了你倾尽所有，甚至现在都不会为了你舍弃思思。但是我不能否定，我是喜欢你的，这种喜欢你理解成占有欲也好，理解成我的专制也罢。但是我知道，不一样了。我会像个普通情人一样去喜欢你，你不用战战兢兢，也不用怀疑，我是认真的。”
    “嗯，我知道。”柳君歪头一笑，像是初生稚儿一样单纯又幸福的微笑。他抱住秦远尘，干脆地挪进了秦远尘的怀里，笑道：“远尘，我也是能够得到幸福的，对吧。”
    “嗯，我给你幸福。”
    温暖相拥，冬夜的寒冷无法侵袭进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