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见时的他，笑是一种生活态度；现在的他，笑对我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奢求。是的，他没有笑过。
    我盘膝坐地，或许我也能感受他当初的惆然，或许我也可以见一见这位流传至今的佛陀——达摩祖师。我真的有好多话想问他。
    诵经大会开始了，梵音伴随着暮鼓晨钟响起，唱出是世态炎凉，唱出了生无常欢。
    后来我坐在长廊的石凳上，等待这一场为数不多的繁华的散去，也等待和死神的最后一次邂逅，我紧紧抚摸着胸口，我想抓住那一丝希望，想告诉他我心里的想法，想说出古往今来山盟海誓中的那三个字。
    听到香客们在一边聊天，香客甲说他从前是个落魄书生，爱上了一个富家女子，女子也很爱他，但是女子的父亲极力反对这门婚事，说除非书生金榜题名或者有三百两黄金方能把女儿嫁个他，女子也答应他，你若不娶，我便不嫁。他听后奋发图强，终于在那年的科举中夺得探花，受皇帝垂帘又赐给他三百两黄金。就在他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女人结婚的时候才发现女子深埋尘土，碧落黄泉永相隔。他说他愿用今生荣华换心爱的女子一日浮生，或者片刻也好。
    香客甲说着说着便泪眼朦胧，说到之所以年年来此山间小庙来参加诵经大会是因为他得知那年女子多次来这里烧香拜佛保佑他金榜题名。那女子用尽一生最后的虔诚，做了一次最真诚的祈祷，感动了佛陀。
    香客乙问他现在是否已经娶妻生子。
    香客甲擦擦眼角的泪花，摇了摇头，当年誓言旦旦，如今字字铭心，心若此生相许，平生又岂可相负。
    今生常来此处，愿归佛七尺凡身，方丈说他红尘未了，他只叹一句情深缘浅。
    他本可以再找一个美貌女子终此一生，大富大贵谁人不爱。可他拒绝了无数次上门提请，更拒绝了皇宫公主的青睐，只为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只为遵守一个已经死去的誓言。
    原来女子许了一生的愿，而男子便因此要守一世的诺。
    我不忍心再听下去，爱岂分高低贵贱，贱的是困在进退两难这个局面的卑微的人罢了，比如说我。
    我再见禅和的时候香客已经去饭堂用餐了，禅和和老方丈站在门口，方丈道说佛语，禅和合掌侧听。
    “禅和，陪我走走吧。”
    “……”禅和莫不发声。
    “去吧禅和。”方丈说道，可是我从他那眯笑的眼里看到一种戏笑宿命的嘲讽。
    我走在前面，一缕尘埃，禅和只是静静地跟着。
    我走到我们上回躲雨的大树下，“禅和，你说这棵树有多少树龄了？”
    “八百年。”禅和说。
    我转身回望，禅和的眼神径然飘远。
    其实禅和也是一直在关注我的，或者说观望我，这一点我深刻体会的到，要不然我怎么会一直觉得身后是暖暖的呢。
    “禅和，咳咳…。。”后山的气温依然有些寒冷，我忍不住咳出声。
    “回去吧。”禅和说着便往山下走去。
    禅和，你知道吗，其实我想告诉你：我命不久矣。如果就此死去，你会不会怜悯地看我一眼，带着片刻的暖意，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悲伤呢？
    “禅和，我想去山顶上看看，陪我走走好不好？”我带着恳求的语气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
    禅和停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终于走回了大树下。
    “山顶的路不好走，再说山顶风大，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禅和说。
    “如果我执意要去呢？”我不再等待他的反应，径直朝山顶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他一定会跟我来的，所以我也没有再回头看他，他毕竟也是不忍心我就这么失望地死去的，可是最失望的事情就在下山后瞬间骤然发生。
    到山顶后，我告诉禅和，我在他身上埋葬了我一世的情缘；我告诉他，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勇气努力活下去。
    禅和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就像听方丈说禅语一般，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禅和，我喜欢你，我们一起走吧。”我说出心口积压的千丝万缕。
    没想到被禅和厉声拒绝，他的脸瞬间便的好渗人，看我的眼神就仿佛要把我吃了一样，然后他径直离去。
    一个人在山顶呆了很久，我把一季的花瓣，编织在与你共度的流年，只因我梦的色彩有你涂写过的斑斓，而你却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
    “禅和，你说的四大皆空，我参不透，也不想悟。你愿为负你的人出家，为何不愿为真心待你的人还俗？”禅和站在寺门口，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去问一个不堕轮回的人。
    “施公子，我已皈依佛门，不愿再涉红尘中事。”禅和淡淡地回答。
    “你明知我……”
    “那是你的红尘，与我无关。”
    我的世界因为这句话轰然倒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孔，我的心里早已经混乱地没有了自我。
    香客们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门前的两个人，叹一声浮生善变。
    我没有再说什么，禅和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我唯一庆幸的是，这少在这个注定不可能的结局里，终于轮到你看着我的背影离开。
    人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可是在没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时候总是想着把答案揭晓，等到谜底揭晓的时候，悲伤和绝望早已兵临城下。
    可是，绝望比死亡更加残忍。
    都说佛善爱人，普度众生，而我，却要在这佛门境地泅渡一个世界，逃一场死生。
    也许命运已经写完了最后一页，而我终将在命运写的最后的几行字中流完一生的泪，然后随着孽障，灵魂和绝望一同灰飞烟灭。
    情是什么？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在他拒绝我的时候，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天空的帷幕渐渐落下，今天没有夕阳。
    一个人走在微冷的古刹里，到处是威严的佛像，我像是被天空抛弃了的精灵，在人间佛陀的庙堂里饱受人间疾苦，
    我早知道生活苦难无边，也曾抱怨为什么让我活在这里，可我忘不掉他的只言片语，更忘不了他曾在我面前停泊的半刻钟，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勇气告诉他我恋着他，就像蝴蝶恋着花。
    暮鼓晨钟，像一片寂静的四海，我跌跌撞撞走在和禅和走过的路上，泛起的回忆就像涟漪，却有巨浪的凶猛冲刷着体无完肤的我，还有我脆弱不堪的心灵。
    时间就像慢慢走过的明月星辰，繁华沧海变了空门，多少痴人竟不如人猿。
    禅和你知道吗？你在望月楼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望月楼下看你，明月装饰你的风情，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知道我看不到繁华，也不配独赏繁华，只因我的繁华都是你。你说我看不到虚妄，我说你看不懂佛心。
    终于，哀莫大于心死，你在寺门说的一席话，就如佛陀讲给世人听，记得你说过“世间六道轮回，因游历三界掩凡尘而知其之着。若到花残莲败，我之幸存便断自了结，得菩提感世人”。世人众多，世人如我，你感化不了我，又怎么感化世人。
    鲜血伴着咳嗽从胸腔喷涌而出，留下些许腥甜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喜欢，却不能告诉你我心痛的爱，你永远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告诉那三个字，可是我怕这么一说，若你也想的和我一样，那我就皆大欢喜了，倘若你和我是相反的，那这一句话就似毁了你对我的感情，虽然这两个可能都有百分之五十，但就因为这百分之五十的不可能，我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去下这个赌。可惜现在，连喜欢我都不配拥有，拿什么去说爱。
    我想走到那棵老树下，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我靠着那株并不高大的枫树，摇摇晃晃的枝干就像濒临死亡的人。
    我没有死在古刹中，我怕我卑贱的身躯坏了寺庙的清宁，我怕我苟延残喘的呼吸坏了佛门的圣洁，我只能渐行渐远，看一路的斑驳，听一路的嘲讽。
    天色已然昏暗，我听着寺庙传出的木鱼声，渐渐睡去。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醒来。
    终于我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