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月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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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高悬,嫦娥舞袖,苏府的中秋家宴更是隆重异常,虽然只有本家的十几个人,但歌舞丝竹不绝于耳,照样热闹非凡。落云尘虽是外人,但苏落两家是世交,也跟着苏家兄弟几个上了桌,只是左等右等只等来了苏妄夜,却不见安离言,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安离言再怎么说也只是苏府的下人,自然不能和主子同桌。中秋佳节,他怕是又要自己过了。
    酒过三巡,散了宴席,苏老爷子单独把苏妄夜叫到书房,拿出下午落云尘转交的书信,让苏妄夜细细读了去。
    “邪教日益强盛,前些日子,青城派掌门云游外出,回去时整个青城派鲜血涂墙,略有名望的弟子无一生还。唐家堡收留了青城派掌门,冥水宫宫主放出话来,若不交人,这个月之内血洗唐家堡。涟水山庄,墨香楼,唐家堡,藏花阁同气连枝,若唐家堡破,势必助长邪教妖风,明日你代为父去一趟唐家堡,势必不能让那有任何闪失。”
    “是。”
    拍了拍苏妄夜的肩,长叹一声,这个儿子虽是苏家幼子,但却是最让苏家荣耀的孩子,若脾气不是这么倔强,那便好了。
    “下午为父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你虽不是长子,但武功出众,有侠义之心,唐家堡堡主就是看上了这点才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唐家小姐也数一数二的美人,娶了她是你的福气。你也不能这辈子都盯着那半块玉佩,小时候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来历不明的孩子连姓名都未留下,你又如何能找的到她。”
    皱了皱眉,刚想反驳些什么,却听得门口一阵窸窣,反手将剑鞘里的公子剑打向门边,听得门外一句惊呼,茶杯噼啪落地的声音。开了门,只见安离言惨白了一张脸站在那,右手捂住左臂上被剑气划出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指缝流出。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妄夜喝道,脸色因看到鲜血不断涌出而变得十分难看。
    “回少爷的话,我。。。”见苏妄夜震怒,安离言也顾不得伤口,扑通一声跪下,瘦削的身子在夜晚微冷的风中越发羸弱。
    “是我让他来的,你这是做什么。”苏老爷子忙拉起跪着的安离言,看了看伤口摇头叹息,“离言心思细,为人周全,明日我想让你和离言一起去唐家堡,便把他叫来了,你自小习武怎么也没个轻重,离言那三两下子功夫怎么受得了你那一剑。”
    “不碍事,我屋里有药箱,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看着苏妄夜面若冰霜,安离言努力扯了笑容出来。
    看了看安离言还在淌血的手臂,苏老爷子也只好摆摆手,叮嘱了明日上路的时辰,便让他们下去了。
    出了门一阵寒风掠过,打了个激灵,安离言偷偷瞧了一眼苏妄夜,看他面色不善,斟酌了字句,抱着受伤的左臂,慢慢挪回房去。
    瞅着地上隔几步的血滴,暗自懊恼刚才自己下手太重,谁让他安离言非在苏老爷子逼自己联姻的自己气头上站在门口,甩了甩头,打算回房。可越走心里越烦乱,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安离言白衣上的点点猩红,原本就冷凝的脸色更加铁青。也罢,谁让是自己下手伤了他呢,心里一横,转了步子,向安离言的房间走去。
    右手捂着伤口,也不在意血流了多少,脑海中只是一直回想着刚才苏老爷说的话,联姻。。。苏妄夜自小就固执倔强,他若不肯任谁也不能强迫。虽是性子冷漠,但办起事来却自有办法,连聚师大会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去相助唐家堡,老爷要自己跟着,只怕也是觉得自己与苏妄夜自幼相识,他多少能听进去几句,促成这段姻缘。
    但是苏妄夜向来骄傲又怎会在意自己的话,在他心里我安离言不过就是个玩伴,和其他下人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自己怎能说得出口要他娶妻。。。苏妄夜。。。牵牵念念的名字,不过痴人说梦妄想罢了。。。
    修长的手指不觉用力握紧,压住了伤口,撕裂的疼痛把安离言从恍惚中拉回,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刚才在门外,只顾着听他们的谈话,躲避的迟了些,虽不是直接插入臂膀,但剑气一过亦拉出了深深的血痕。原想去找落云尘,但晚膳时分看他喝了不少,这时候早该呼呼大睡了。无奈之下挪了步子慢慢走回别院。
    自安离言去了钱庄管家的房间自然归了别人,每次回来就在别院角落里找间不常用的客房,略微打扫一下,有时下人们偷懒,只是把蛛网扫一扫,做做样子,反正安离言有手有脚脾气又好,也不会多说什么。
    推开房门,已近子夜,简陋的屋子里一片漆黑,窗户小小的月光透不进来多少,从书房到这里,平时也要走段时间,更别说现在了。倚在门口喘息了一阵,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摸索着走了进去,烛台里没有蜡烛,想是长久不用自己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就忘了放了。挫败的靠在柜子边,薄汗湿了衣裳,脱力的想就这样睡去,但想到明日还要去唐家堡,不能拖累苏妄夜,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勉力站起,单手拿了水桶,想打些水清理伤口。
    苏府偏北,夜晚的风虽不刺骨但也凉意阵阵,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经风一吹寒气陡升。安离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单手打水这事对他来说也确实为难,试了几次,终于把水桶提了上来,却不想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整桶水洒在身上,桶身碰到了伤口让安离言吃痛的叫了一声。
    于是乎苏妄夜刚到别院就看到安离言像落汤鸡般坐在水泊中,秀美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抱着胳膊狼狈至极。生性冷傲的他今晚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焦躁难安,看到安离言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是莫名的恼怒。
    “你沐浴还穿衣服的么?”
    正是狼狈的时候,听到苏妄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离言浑身一震,惊疑未定的转过头去。朗月照长空,少年眉目如画傲然胜雪,眸中厉色恍若锐冰,让人觉得冷气泠泠。
    “少爷。。。”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浸了水的衣物越发沉重,硬铁般贴在身上,安离言却不敢再多说半句,眼神躲闪,极不想让自己这般狼狈的姿态被苏妄夜看见。
    面容冰冷的男子见他如幼兽般的眼神,心下不忍,拉过他的手腕,出了别院,走到稍近的厢房,特意放慢了步子,以便身后的人能跟的上。
    进了厢房点燃烛火,苏妄夜才发现安离言不只是狼狈而已,原就白皙的脸色苍白如纸,长时间紧紧咬着下唇已渗出丝丝血迹,分不清是汗还是水打湿的发梢贴在脸上,柳眉紧蹙刚才来的路上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苏妄夜干脆利落的一把把他按在床上,伸手想要解开安离言的衣裳,瘦削的人微微颤抖,伸出手来推挡着苏妄夜的动作。平日里安静似水的眼睛里闪现出惊惧不解的神情。
    “衣服脱下来,免得着凉。”实在受不了安离言小鹿般的眼神,苏妄夜只好松了手让他来,自己去找了药箱,脱下外衣,搭在安离言半裸的身上。
    “手臂有伤还打水做什么,若渴了上完了药去厨房取些来便是。”
    “屋子里没有蜡烛,我想把伤口清洗一下,就。。。”
    “胡闹!用清水洗伤口,落云尘还自称神医呢,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听闻别院里没有蜡烛,苏妄夜更是气恼,这帮趋炎附势的下人,以前就明里暗里的给安离言使绊子,现在倒是越来越嚣张了,“连蜡烛都没有,怎么会有药箱,若我不去,你是要在水里抱着胳膊睡一晚上么!”
    见苏妄夜面色不善,也不知如何接话,自己自然是知道冷水浸泡伤口不是上上之策,但夜深人静,也不好打扰其他人安眠,想着凑合一晚也罢了。苏妄夜冷傲如雪,若在此时顶撞他,后果必然相当惨烈,只好低下眼角,专心的脱起身上的衣物。但到了伤口处却止步不前,每动一寸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拿出药粉,却见安离言柳眉紧蹙,想是衣物和皮肉粘到了一起,若要脱下只有将伤口重新撕开。锐利地瞥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小心的抓住袖子,猛地一扯,终是全部脱了下来。
    “啊!!!唔。。。”安离言没有防备,吃痛的惊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口鼻,冷汗涔涔。
    “忍着点,上了药就不这么痛了。”
    拿着药瓶轻轻敲打,白色的粉末倒在长长的伤口上,伤口虽长但好在并不深,这让苏妄夜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
    看着男子轻柔缓慢的替自己包扎伤口,朦胧氤氲的眼眸不由得想看的真切些,苏妄夜是何等人物,清冷高贵如神祗,幽深却明净。
    安离言五岁进入苏府,大半的人生都和苏妄夜紧紧纠缠在一起,不知从何时起,他就隐隐知道自己对苏妄夜怀抱的,不只是一个下人对主子应该有的尊敬与敬仰之情,还有一份不应该存在的,不容于世的执念思念。而随着日子的推移,这种感情不仅没有抑制住,反而越发深刻厚重起来。跟在苏妄夜身边的每一天,自己都会为这种离经叛道的情感深深折磨。
    “好了。”包扎了良久,苏妄夜终是抬起了头,看着安离言直直的目光还以为是太过疼痛,轻咳一声,别过头去。
    察觉到自己失态,安离言忙收了眼神,静默了一会,诺诺开口道,“谢少爷,不耽误少爷休息,我先回去了。”
    “不用了,别院连个烛火都没有,想必被褥也未更换,今日你便睡在这吧。”
    也不管安离言是否回应,苏妄夜径直将他按在床上,整了整披在安离言身上的外衣,展开被子,掖了掖被角,动作虽粗鲁却不失温和。
    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拉开房门,月光照在苏妄言的脸上,淡淡的一层光晕。
    “你我不必太过拘谨,没人的时候叫我名字即可。你与落云尘如何与我便能如何。”
    看着苏妄夜飘然远去的背影,安离言有些遑遑然似是梦境,要不是手臂上痛楚阵阵传来,他必然不会相信今晚发生的任何一件事。苏妄夜生性冷傲,性情淡薄,也会有低语安抚的时候。连离去的背影都是冷气森森,却让安离言失了魂魄般移不开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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