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时锦年  月下谈心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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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子已经被派出去,葛尔丹经上次一役的惨败暂时也没了动静,日子就这么四平八稳的过着,胤褆偶尔也和那个“黄毛”的丫头聊天,却发现这丫头思维敏捷,博学多才,每每和她聊天,总有意外之喜。
    入夜,胤褆站在沙土盘旁研究行兵之策,只听门口有声响,刚回过神,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端着碗汤药向自己走来,眼中有璀璨的星光,“这是我家乡的方子,止血养伤的。”言毕指指他的左臂。少年心性总带着些轻狂,胤褆那日在战场上伤了左臂却又不愿被人微词,每日骑射格斗一样不落的训练,伤口反反复复总是好不彻底。
    胤褆一愣,接过药碗在送进嘴里的一刻却又有迟疑,这一秒钟的迟疑却被对面的女孩收进眼里。聪明如她,自然懂得这些日胤褆的防备。
    踮起脚尖,从胤褆手中抢过碗喝了一大口,把碗塞回胤褆手中便大步跑走。
    胤褆看着手中的碗不由苦笑,真是骨子里流着皇家的血,对于别人连下意识都带着戒心,草原的姑娘本就心性单纯,这丫头自从胤褆答应救她额吉后更是对胤褆心存感激真心相待,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只怕今晚自己那一瞬间的迟疑真的伤到这孩子了。
    胤褆摇头苦笑,仰头,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夜更深了,胤褆在沙土盘前站了许久,脑海中不停闪过那孩子端药而来璀璨的眸光以及黯然而去凌乱的脚步,胤褆当时甚至没勇气去看她的眼睛。一声轻叹,转身出了营帐。
    走到一个小小的帐篷门口,不出所料还亮着光。胤褆径直走进去,抱起在榻上抱膝呆坐的女孩。
    “你。。。”女孩看清来人,不由挣扎起来,眸中泛起水汽。
    “嘘”一只手指压在女孩粉嫩的唇上“跟我走”
    原来,胤褆竟是带着她从巡逻最薄弱的地方溜了出来,两人并骑一马,在广阔的草原上驰骋。
    月凉如水,却又让人格外宁静。
    两人兜兜转转,最后决定在一个小山丘上并排躺下。
    月光静静滴在人的身上,竟让人觉得有丝丝暖意。胤褆转过身来看旁边的孩子,小脸上挂着倔强,依旧死死抿着嘴不作言语,侧脸露出坚定的轮廓。
    胤褆伸出手揉揉她的“黄毛儿”,富有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在月光下缓缓响起,“我给你个故事好么。”
    不等小女孩做出任何回答,他便开口说道,“从前呢,宫里有一位庶妃,在她怀胎三月的时候在御花园误踩到鹅卵石险些摔倒;怀胎五月,又被人诬告用了违制的头簪,罚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小女孩只听到胤褆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平静,甚至是冷血的,“后来,那个妃子诞下了一个皇子。这个小皇子两岁的时候反应非常迟缓愚钝,整日昏睡,后来发现,竟是有人给他的乳母下了药;他八岁的时候调皮爬树,粗壮的树枝竟突然断裂,小皇子足足昏迷了三日才醒来,结果派人去查看那树枝,上面有明显的割痕。十四岁。。。十七岁。。。。。。”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惊心动魄的生死往事,胤褆的语气却从始到终不曾波澜一下。
    然后胤褆对着小女孩微微一笑,几乎要扰乱天上的云朵,“可是,这个多灾多难的小皇子不仅没有如奸人所愿的死于非命,现在,正在和你讲着这些故事,你说,是不是很……”话音未完,一双稚嫩的小手突然握住胤褆的手:“大哥哥,不要再说了,我懂。”
    胤褆依旧淡淡的在笑,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你不懂,你也永远不必懂这些,傻丫头。”言毕,胤褆觉得这氛围太过低沉,突然话锋一转,“你怎么从来不提你的名字?难道你没有名字么。你额吉叫你什么?”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额吉叫我丫头,草原上的老人们说‘贱名好养活’,所以我们都是大些了再自己起个正式的名字,小时候都胡乱称呼一个。”绵软的声音如草原新鲜的奶酪,甜而不腻,仿佛沁着淡淡的香。
    “呵……竟是这样,还有这样奇怪的风俗。”胤褆望过月亮划过的痕迹,“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原本只是想带她出来散散心,竟没想到简直是要交了心。
    荏苒愈知韶华珍,不忍忆旧怨痕深。素华印纸弦上月,多少梦浸紫禁纹。
    偷摸回到营帐,胤褆直接带她回了自己的主帐,女孩愕然。
    “听说你日日噩梦?”胤褆问道。
    女孩不言语,低下头,权作默认。
    胤褆心下了然,不过六七岁大的孩子经历了劫掠、奴隶、失亲、又亲手杀了人,怎能坦然面对,不过这孩子也真是要强,这么多日过来了竟也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只有在被梦魇缠身时才露出一个孩子应有的脆弱。
    胤褆把女孩抱到榻上:“你既叫我声大哥哥,就安心做我妹妹,我就在外间,怕了可以叫我。”说罢拍拍她的脑袋哄她睡下。
    翌日。
    派去的探子已正式那女孩的消息确实可靠,一干将领聚在主帐商量对敌之策,其实,大局已然,葛尔丹经上次一役损失惨重,而今救命的药引又被毁去,军心涣散,败局将定。、
    商讨完军情,福全让胤褆留了下来,胤褆看着福全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一笑:“大伯父有话不妨直说。”言中没有称大将军,那必是家事了。
    “听闻那女孩住在你帐子里。”福全这心里也是嘀咕,你儿子都快两岁了,人家一小姑娘,就算行军寂寞……也不至此吧。
    胤褆似乎早已猜到福全的话,依旧温和的笑着:“那孩子救我性命,又为我军献上如此良策,侄儿已打算认她为义妹。”
    皇子认妹,自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那是要禀报远在紫禁城乾清宫那位主子的,只怕那小姑娘日后要麻雀变凤凰了。
    而某只麻雀此时正在胤褆帐中一针一线的缝着衣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胤褆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愣了愣神,看着那孩子认真补衣的样子,心底蓦地柔软了下来,虽贵为皇子近二十载,有妻有妾,可那些娇生惯养的女人们哪个不是名门出身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有人肯屈尊降贵的去缝补衣服。穷人都眼气富人的奢华,却不知富人也艳羡穷人的朴实。虽是缝补衣服这样的小事,竟让胤褆觉得格外温馨。
    烛光暖暖,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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