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良人永在 111 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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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就是燕祉祾最想看到的事情,内部安定,就可以一致对外了。朝野臣工对他尽忠,他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假公济私的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自然,也唯有如此,才可以明目张胆的借着炎国的兵强马壮和仓廪充实而去攻打黎国,毫无阻力。
养廉制度在炎国成型了一段时间并且已有成效初步显示的时候,这个消息才慢吞吞的传到了黎国。闻言如此的百里骅骝表情一般,觉得燕祉祾是在做表面文章;听说这个消息的百里颉颃有些疑惑,不明白燕祉祾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散财——其中真味,除了尚槎,没有人明白。
炎国素来富庶,在燕祉祾的治理之下,这更是不消言说的局面。菜贱伤农,米贱伤民,如果国库里串铜钱的绳子都烂光了,白银黄金堆积如山,百姓却得不到好处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拿出一些九牛一毛的钱去安抚人心,官员就算是猫也有脾气,需要经常梳弄一下毛才会乖乖听话。
如此一来,国库不会担心钱太多而烂到影响储存,官员们只要不是太过恶劣就会减少贪污,物价不会成为一个困扰,这一切的一切,称之为“如意算盘”,毫不为过。而最成功的是,燕祉祾的如意算盘,真的打成了。尚槎在惊叹之余,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燕祉祾很快就会实现他们的那个听起来不够现实的约定了——开疆拓土,挥师西进。燕祉祾马上就要具备这样的资本了,尚槎知道,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燕祉祾等的当然够久,满地的相思子疯狂的到处飞溅,对于那个从未模糊的面孔的想念化作一张又一张的丹青甚至是糖画,那双美丽的手依旧,却终于不再文绉绉的治国,而是要去安邦。
燕祉祾打算攻打黎国并不是一年两年的蓄谋,而是从未停止的谋划——商炳阳没有白死,那一次战役的确惨胜,却是燕祉祾研究对手最直接的借鉴,就像是研究京城的物价一样,燕祉祾仔仔细细的对比了开战的利弊,也曾经计算过各种损耗。
密密匝匝的算草都是见证,因为从不涉足后宫,燕祉祾因此具备了超过以往任何一位君主的时间和耐心,不用关心后院的争宠问题,一切不需要思念尚槎的时候,统统可以拿来给公事,毕竟只有国富民强,才能离共同的约定更进一步。
所以思来想去之后,燕祉祾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兵车未动粮草先行,而是首先需要——
“征兵!”
征兵的理由倒并不是因为炎国没有军队,而是因为现有的军队真的是太过固化,怕是少了一份为了各种目的去拼命的劲头。燕祉祾当然会于心不忍,上天有好生之德,古文里就说过,“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寝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
不过即便如此,不是还有感叹说“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国有令,民自然要服从,而况疆域辽阔是一个王朝最大的功业凭证,如此一来,燕祉祾又硬起了心肠。
自从尚槎走后,炎国就没了专职的正式史官,修史的翰林没有一个人担负的起来那份专注,也不可能有人比得过尚槎——无论是作为史官的资质还是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但是偏偏就有人好事。
“文死谏”究竟是多么大的荣耀,居然有人上赶着要犯逆鳞。当时先帝在大旱之后用重臣和皇子率兵征讨黎国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都没有除了尚沁和轩王以及那两个孩子以外的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纠正一下,现在倒好,兵强马壮粮草丰盛,一个个谏官又像雨后春笋一样地跑了出来,包括翰林都来凑热闹了。
“烟冥露重霜风号,声悲色惨侵征袍。据鞍顾盼度沙碛,纵横白骨余残烧。举鞭迟留问田父,彼将欲语先折腰。泣云畔寇昔据此,老夫父子服弓刀。将军下令起丘甲,法严势迫无所逃。”一位御史慷慨激昂的对着燕祉祾背诵着《古战场》,“攻城夺险数十战,民残兵弊夷枭巢。当时二子没於阵,老夫幸免甘无聊。匹夫僭乱起阡陌,祸延千里俱嗷嗷。官私所杀尽民吏,坐令骨肉相征鏖。唯余将军封万户,士卒战死埋蓬蒿。至今野火野昏黑,天阴鬼哭声嘈嘈。”
燕祉祾当然会背这样的诗篇,当年傅理就是这样昏昏沉沉的用文人的酸腐口吻这样教了这些皇子,那年主战的还是先皇,如今却换了人。燕祉祾甚至还能记得傅理当时的口气念得尚槎和他昏昏欲睡,一个根本远离那些血雨腥风的文人,再如何文气的感同身受,总归是隔靴搔痒的事不关己。作为书生,他们永远都可以痛骂疾呼的说征战的无数个坏处,可是他们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射出过一支箭,不仅不知道建功立业为何等滋味,更不明白开疆拓土的意义。他们喜欢安逸,喜欢保守,不喜欢“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相反还很是鄙夷那些血火中杀出来的汉子。
这就让燕祉祾很是生出厌恶——就算诗句里写的都是实情,这些文官哪里明白其中真生的滋味呢?“文死谏”图的是虚名,“武死战”才是实打实的贡献。
所以燕祉祾就轻轻颔首的笑道,“背得不错,来人,加赏——朕看,就给爱卿一串八瓣金刚菩提子吧,好压压这脾性。”
八瓣的金刚菩提子意在平和气息,给予力量。燕祉祾就是看不惯这人的上蹿下跳,所以才这么旁敲侧击了一下。
那个御史悻悻的退回了自己的位列,后来还有一个位不知道是什么官职的家伙高声吟咏“山店门前一妇人,哀哀夜哭向秋云。自说夫因征战死,朝来逢著旧将军”,更是讨厌,所以燕祉祾干脆就噎了他一句,“大人既然如此体恤民情,何如随军一战?看看实情是否真的和你读的书一模一样?”
那天的朝议不欢而散,回到寝宫的燕祉祾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得不说养精蓄锐到近乎韬光养晦的炎国,如今真的是国力强盛到可以睥睨,但是一想到有一些些私心的掺杂,燕祉祾还是有些存疑。
“虽说姐姐一直未嫁,可朕也想问一句,”燕祉祾端着茶盏,问着立侍在一旁冬丽道,“以前的诗句里说啊,‘君去不来久,悠悠昏又明。片心因卜解,残梦过桥惊。圣泽如垂饵,沙场会息兵。凉风当为我,一一送砧声’。若是姐姐的家人征战在外,你必定是担心着急,那么,会不会以至于恨起皇帝来?可是要说真话啊,莫要哄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