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良人永在 109 姑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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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槎不知道百里骅骝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到了曲子上,明明对他的身世恨不得究根问底——这叫他实在有些隐忧,担心百里骅骝会真的去寻找一个叫“夏千非”的人。
那样可就麻烦了——欺君之罪倒不可怕,因为尚槎就不是黎国的百姓,关键是要是有性命之虞就不好了。
因而尚槎微笑着拱了拱手,对着百里骅骝拜道,“那小民就献丑了,可莫要污了皇上的耳朵。”百里骅骝自然知道这是玩笑——百里颉颃那种怪胎不惜千金的买回来的一个奴隶,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必然是大才之流,因而就挥挥手叫他吹奏。
尚槎在转身的一下微微犹豫了片刻,因为不知道如何吹一段怎样的曲子,才能很好地在百里骅骝的心中塑造自己的形象。纳闷中接着计上心头,把笛子横在了嘴边。
曲子飘过来的时候,百里骅骝只觉得有些清风拂面的快活感,心里有几分轻蔑的想着炎国人为何如此骄奢淫逸的喜好安逸。
百里骅骝并不知道这首曲子确切的名字,所以就用手按着自己的膝盖,微微颔首的仔细聆听——确实也是好听,尚槎又稍作变调的故意提了一些欢愉,因而格外悦耳。
这首曲子便是笛中的名曲《姑苏行》。原曲是采用昆曲音调,满满的都是江南风味。乐曲典雅,表现了姑苏的秀丽风光和人们游览时的愉悦心情。起初是一个宁静的引子,那是一幅晨雾依稀、楼台亭阁、小桥流水诱人画面。
接下来又是抒情的行板,使游人尽情的观赏精巧秀丽的姑苏园林。中段是热情洋溢的小快板,游人嬉戏,情溢于外。接着再现主题,在压缩的音调中,更感旋律婉转动听,使人久久沉浸在美景中,流连忘返,令人寻味。
叠音、打音、颤音的纷纷叠加,使得这乐曲愈加缠绵有情。百里骅骝起先的轻蔑与不屑换做了叹服,到底享乐是人的本性,安逸才是最高的追逐。到底是爱才的百里骅骝终究还是迷醉了一些,折服于这样的天籁之音。眼睛慢慢地由圆睁变成微闭,最后轻轻合上,静静倾倒。
不过尽管这曲子绵长细腻,终归有完尽。一曲终了的时候,百里骅骝抚掌击节喝彩道,“好!此一曲韵味深长,音极柔美,宽厚不失圆润——当真完美!好功夫,夏千非——难怪皇弟要把你领回来,不枉了,不枉了!”
诚惶诚恐的尚槎连连叩首谢恩,百里骅骝又反问回去这曲子的名字,得到了“《姑苏行》”的回答之后,便饶有兴致的问尚槎能否把这曲子写下来留在王宫乐坊,尚槎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马上就去拿来文房四宝,铺开宣纸,拿起象管,研好墨之后略作思忖便开始提笔写就。
并不需要太多的功夫,一个曲子就这样写完了。若果说尚槎和燕祉祾还有一丝不切合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简直就是天上地下,那便是尚槎虽然一向谦虚内敛,但他的确精通音律,复杂的乐曲手到擒来的就能洋洋洒洒的写下。
看着宫商角徵羽从笔尖流泻而下,百里骅骝微微笑着赞叹,还不等墨干,就把尚槎呈上来的乐谱就丢给了身边的太监,叫他送去乐坊。
接下来百里骅骝非常“慈爱”的对着尚槎问东问西,真的是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想把他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看个遍似的。害的尚槎必须把“夏千非”的祖上三代都编出来一个有模有样的生老病死,既考验了他的说谎能力,同时也是记忆力的临时颠覆——尚槎当然记得住尚家都有些什么人物包括一草一木,但是夏千非不过是一个他随意杜撰出来的名字,哪里有前世今生?更别说还要苦心搜罗一下街巷的名字——夏千非一定是脱胎于尚槎,却决不能雷同。
百里骅骝早就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和目的,也不问尚槎究竟是不是一个男宠,他就是一味的和这个炎国的家伙还是聊起了天,仿佛是高处不胜寒太久了之后的随便倾诉,最后还不吝惜的给了尚槎一些不菲的赏赐。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位慷慨的君王,尚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一团浆糊,方寸不稳。
结果并没有过太久,百里颉颃就回来了。嘴上含着一点嘲笑,“怎么样?今天遇见了皇上?他是不是问了你许多?”
“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尚槎显然并不愉快,“你那个皇兄可真是烦死了,我要给他写曲子不算,还非得问问我们家里有田几亩,有房几间,何处人士,哪里祖籍什么的。”
“我只是随便猜的,谁知道你这么……窘迫?”百里颉颃忽而爽朗一笑,“怎么样,你编的还好吧——夏千非,你这可是像女娲一样,生生地造出来了一个人啊。”
“你别笑我了……百里颉颃,你和你哥哥一样烦人,”尚槎撇了撇嘴,“就希望他别真的去究根问底的找‘夏千非’才好——因为这世上,永远,也从来只有尚槎。”
“我也这么觉得……尚槎,你还是这样,一点儿没变。”百里颉颃笑言,“不过,你给皇兄吹了什么曲子?他竟然如此喜欢,还叫你写了乐谱出来?”
“《姑苏行》,没什么特别的,我信口一吹而已。”尚槎回答道,“我也没想到他肯垂青于此,实在是受宠若惊。”
“哦?你还会‘受宠若惊’?倒也奇怪,”百里颉颃的目光扫到了屋子中多出来的那些打赏,突然开玩笑的问他,真的是随随便便想到了这样的一句——“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不会感谢我——念在我现在如此待你?就像当年晋公子重耳逃亡在楚国时,楚王收纳了他,楚王问他将来怎样报答自己一样。”
“说笑了不是?人家是晋文公,我是一个囚犯,流亡到此,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我没什么好谢你的。”尚槎摊着手说道,“我是没什么好谢谢你的——你说你缺什么?”
“以身相许?这个最大了。”百里颉颃又重复着以前的话语,“你看如此怎么样?几乎不费你吹灰之力。”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重耳及楚,楚子飨之,曰:‘公子若返晋国,则何以报不谷?’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余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避君三舍;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鞬,以与君周旋。’”尚槎被逼的开始恢复到史官的倒背如流,开始引经据典,“那我也就这么自吹自擂一次,虽说我没有那样的权利,可我说说总可以——大大方方的许给你一个‘退避三舍’,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