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课 爱与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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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几个坏习惯。
大多数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因为喜欢出去玩而把作业往后拖。
直到快要上课不能不写了,才会急急忙忙的开始写作业,甚至有的孩子会忘了去写。
竺夕幼时也有这个习惯,并且经常忘记写作业。
不过被老师骂了几次就改正了过来,每次作业都会早早写完再出去玩。
可是这仅限于在作业上。在别的事情上,竺夕下意识的抱有能拖则拖的心态。
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自己该去做什么,甚至在心底已经滋生出了危机感,但依旧还是面不改色的拖下去,直到一切都偏离了他所想的轨迹,他才会正视面前的事情。
“阿夕!快来帮忙堆雪人!”
“不,太冷了。”
竺夕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百无聊赖的踩着雪白酥软的雪,将一片地面踩踏成灰黑的冰面后再将脚踏到另一个地方继续踩。
一大早就被院子里的莫飞几嗓子给吼醒了,本想再次补眠,但是被嚷嚷的实在烦不胜烦,也就只好披上衣服下楼去找莫飞。
不过一看见莫飞一脸阳光的做天真状说:“我只是叫你下来看雪啊。看,都积得这么厚了。”之后,竺夕就毫不留情的单手一勾,让莫飞摔在了雪地里。
他不是要玩雪吗?这么玩儿也挺好的,在雪地里好好扑腾去吧!
竺夕向来最讨厌睡觉被吵醒,所以每天早起去学校的时候他的脸色通常不会太好。
但是更让竺夕不爽的是,他很清楚,莫飞即使想到了这一点也绝对不会放弃吵醒他。
早就醒来的缪风清也随着竺夕一起出了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凝望着此时有些孩子气的竺夕,但凌乱的思绪使他清楚自己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恬然。
自从昨天晚上出现了那个意外之后。
那个意外……
缪风清下意识的抬起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嘴唇,却又心虚的快速将手收了回去,两只手动来动去,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噗’。
缪风清终于停下了思考‘双手正确摆位的方案’,张大了嘴看着竺夕。
竺夕被雪球砸的脑袋一懵差点摔倒,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上冰冷的水渍,竺夕冷着脸看向笑的前仰后合莫飞,紧抿的唇线松开了个缺口,离竺夕最近的缪风清可以清楚的听见竺夕咬牙切齿的声音。
“莫飞,”竺夕矮下身将双手插进了雪地里,“你自找的。”
离竺夕有点远的莫飞自然是没有一丝危机感,又丢了一个雪球到缪风清的身上。
就在缪风清还呆呆的看着衣服上那片雪白的时候,竺夕和莫飞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雪战’。
竺夕迅速的制造雪球分秒必争的对着莫飞砸,莫飞跑来跑去时不时低头捞点雪到手上,制造雪球的速度也不比竺夕逊色,只不过竺夕的反应太过快速,大部分都打了个空,偶尔还会砸到无辜的缪风清身上。
相比之下,竺夕的命中率就高得多了,每砸到莫飞一次竺夕脸上的笑容便浓郁一分。
草草的掸了掸身上的雪,缪风清笑看着他们充满活力的模样。
即使被误砸或是故意砸过很多次,缪风清也没有参加这个‘战役’的打算。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该这样玩闹,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难言的别扭。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一个心结堵在胸口,无法释怀。
渐渐地,缪风清再一次注视着竺夕,走了神。
“上楼下楼的时候小心点,楼梯的木质比较滑,我外公和外婆上下楼的时候一般都是扶着扶手走的,有时候还会差点摔一跤,等会拿东西上去小心水渍不要滴上去,不然踩上去摔一跤的滋味可不好受。”
竺夕一边走一边转头对缪风清说道。
“那为什么不换掉这个楼梯?不然老人在家里也不方便吧?”
“想过办法,但是都不可行,也不可能把楼梯给拆了。不过楼上外公外婆很少来,要不就是我的书房、卧室还有浴室,要不就是客房,所以也没太大关系。”
缪风清点点头,然后侧身向楼下看去。
刚才在玄关的时候听见了竺夕的父母和哥哥也来了,缪风清好奇的看过几眼。
不过他发现,竺夕的父母看向竺夕的眼神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而竺夕的哥哥看向竺夕的时候眼中虽然带着浓烈的感情,可让缪风清不得不惊讶的是,这个人就是那天在教室看见的那个人。
那个亲吻着竺夕的人,竟然是竺夕的哥哥。
现在竺夕的父母似乎已经走了,但是竺夕的哥哥依然在客厅里坐着。
好像察觉到了缪风清的视线,竺夕的哥哥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但缪风清能够看出来那个人在敌视自己。
转过头看看竺夕平静无波的面容,缪风清突然发觉,这兄弟俩还是长得很相像的。
不只是五官,就连沉默的时候都很像。
正当缪风清望着呆想着别的事的时候,突然脚底没有踩稳,缪风清惊回神,想要抓住扶手却已经迟了。竺夕听见缪风清无意识的惊叫声立马回头,想要将摔下来的缪风清扶住,却不想因为惯性连自己也要摔下去了。
为了保护对方,二人抱作一团滚下了楼梯,看到了惊险一幕的竺子寒赶忙跑了过来,因为离得有些远无法帮上什么忙,等二人停在了地面上,竺子寒才刚到。
竺夕护住了缪风清的头,但是缪风清在紧急之下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为了安全感而紧搂着竺夕的腰。
头疼欲裂的竺夕根本就管不了发生了什么或是缪风清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现在难受的恨不得就地昏过去。
可是除了骨头疼一点别的没问题的缪风清和跑过来的竺子寒,都僵住了身体。
跌下来的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是两唇相贴的!
还没等缪风清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竺子寒就粗暴的将缪风清拉开。
而缪风清呆坐在地面上,右手轻捂着唇,像是想要保留对方在自己的唇上残留的温度。
竺夕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谁抱在了怀里,缓了缓整个身躯的疼痛感,他睁开双眼,却发现将自己抱住的是竺子寒。
让自己的身体从竺子寒的怀抱中退出来,竺夕看向竺子寒,表情淡然,“你的爸妈都回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竺子寒知道自己快要气疯了。
但满腔的愤怒却无法发泄出来。
吸了几口气,竺子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将怒火压制住,“我为什么不能呆在这里?这里并不是属于你的,你也没有资格来置喙我!”
“也是,”竺夕站起身,顺便将身边的缪风清也扶了起来,向被甩出去的水壶走去,“那你继续坐吧。”
“竺、夕!”竺子寒猛地转过头,他觉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以前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可我后来说的话是认真的!我知道我可能太心急了,你接受不了。
那我就等你,等你消气了,等你不再排斥我,等你觉得那其实没什么,可是为什么你还是这样!!?你拒绝我,那我可以争取!我什么都不在意,只要你不要再这么冷漠了……我就那么让你无法原谅吗?”
客厅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竺子寒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缪风清的脸色有些苍白,如此相对的二人,仿佛在预示着某个属于他的未来。
这个念头令他心头一紧,难过的喘不过气。
竺夕低垂放松的手倏地紧握成拳,像是在不断地暗示自己什么,他屏住呼吸,努力让逐渐软化的心坚硬的犹如钢铁。
如果不在这里坚持果断的话,以后一定会发展成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如果你想要的是我能给的,那对你来说原谅不原谅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但关键是你要的不仅我不会给无法给,也是不能够给的。我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再因为你的情感而失去我的自由。所以各退一步吧,你希望的,我永远给不了。”
竺子寒流着泪向后退了几步,激动的表情一点一点冷却下来,但泪水仍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的掉落。
慢慢的转过身,竺子寒失魂落魄向门走去,嘴里轻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不会……总有一天……”
“啊!!——”
缪风清因为突然响起的喊叫声而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还身在冰天雪地中。
竺夕将莫飞撂倒在了雪地上,握了一点松软的雪洒在了莫飞一边挣扎一边乱嚷的脸上,然后他一脸满意地拍拍冻僵的手,笑意盎然的看着莫飞吐着早已化在嘴里的雪。
看到莫飞吃瘪,缪风清刚想弯唇笑笑,却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缪风清张了张嘴,背对着二人打了一个喷嚏。
莫飞和竺夕都注意到了这边,竺夕这才发现缪风清出来的时候穿的不多,看样子应该是感冒了。
“我们进屋吧,应该也快要吃早饭了。”
进了温暖的屋里,缪风清有些堵塞的鼻子倒是感觉好点儿了,换了一件新的衣服,缪风清走下楼对着客厅里竺夕的外公和外婆笑道,“爷爷奶奶,早上好。”
正坐在餐桌上的外公笑着对缪风清点点头,“早上好。”
本来还在忙碌着摆早餐的外婆听见缪风清的声音,抬起头也笑着回道,“哎呦,多有礼貌的孩子啊,你也早上好,赶紧下来吃饭吧!也不知道和不和你口味。”
“怎么会,您做的早餐看起来很好吃,我远远闻着肚子就叫起来了。”
缪风清快步走向前帮着竺夕的外婆端东西,又一次得到了竺夕外婆的夸奖。
这时竺夕和莫飞也下了楼,莫飞换了一件竺夕的毛衣,十分有活力的对着竺夕的外公外婆道了声早。
竺夕没有说早上好的习惯,看着桌上的食物都摆好了,也不需要自己帮忙,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早餐。
“对了,夕夕啊,昨天晚上外间怎么那么大动静啊?是不是和你哥哥吵架了?”
“……没有,”竺夕和缪风清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只有莫飞还在吃得不亦乐乎,“就是我昨天和风清不小心摔下楼梯了,被子寒哥瞧见了。”
莫飞嚼着包子的嘴慢了下来。
“什么?摔着了?”外婆一惊一乍的叫道,“你们俩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摔下来的时候离地面挺近的。”
“那就好,那就好。”
……
吃完了早饭,外公外婆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看电视,莫飞问了竺夕写好的作业放在哪里,然后风风火火的跑上了楼补作业去了。
竺夕倒了一杯热水给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书的缪风清,然后撩开他前额的头发摸了摸。
“怎么了?”缪风清讶异的看着竺夕的一举一动。
“我看你发没发烧。”
竺夕的手在缪风清的额头上蹭了几下,似乎是猜不出到底有没有发烧,就干脆弯下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缪风清的额头上。
“还好没发烧,”竺夕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感冒药挤出两粒放在茶几上,叮嘱道,“过了半小时之后把药吃了,我看你应该是冻感冒了,要是恶化就不好了。”
缪风清没有回答,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看着竺夕。
“怎么了,我脸上长什么了吗?”竺夕疑惑的摸摸脸。
有两个想法在此刻正占据着缪风清的所有思维。
这两个想法在缪风清的脑中不停的冲撞,却久久无法分出胜负。
缪风清有一种冲动,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却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无法遏制的愿望急切的想要破土而出,却总是被昨晚的那件事情所踏为平地。
他开始害怕。他为后果感到害怕。
他想要的不是同竺夕风道扬镳,形同陌路。那种恐惧是无法想象的,他怕自己的渴望不会被竺夕所原谅。
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说,那可能的事情也会变得没有可能。
想到了‘或许可能’这四个字,缪风清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心底的渴望似乎超越了一切,除了竺夕的脸,他双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事物了。
而在脑内和耳畔回响着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在说:“我爱你,竺夕。”
总是在一次次拖延之中用假设自我安慰。
总是在心知肚明中装傻逃避。
直到,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