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唯独一个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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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入学的前两周照例是军训。
    石薇是负责这届法律系新生的辅导员骨干,童安虽然与她资历一样,但因为年轻些,便干些辅助性的工作。
    新生在军训的时候,因为有教官带着,辅导员的责任就轻松很多,等各班首届班干部选定,辅导员就只需要做好跟教官的沟通工作就可以了。
    这愉快的两周飞快的过去了。军训结束,系里的一件大事,就是要协助校学生会举办系列迎新活动。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一年一度的迎新联欢晚会,各系各班都需要选送节目。虽然这是学生自己举办的晚会,可代表的恰是P大的整体风貌,校领导也十分重视,石薇和童安丝毫也不敢大意。
    从节目单送上来开始,两个人就密切关注着学生会的准备工作。舞美、灯光和主持,有学生会各社团高年级的学生盯着,她们倒不太担心。只是新生尚不了解状况,可不能出什么纰漏。就这样忙到晚会那天,千算万算却还是出了岔子。
    “老师老师!”后台负责场务的同学慌张张跑过来:“合唱的服装出问题了,租来的白衣红裙数量不对!有两个人没领到衣服!怎么办?”
    “老师老师!”又一人跑过来:“话筒忽然不响了,快来看看!”
    “冷静!别急!什么?”石薇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同学还兀自围着石薇说个不停。石薇大吼一声,发挥女英雄本色,指挥道:“服装问题,去找童老师解决!话筒,走,跟我去看看。”
    童安被点到名,连忙赶过来问清事由,想了想说:“没关系,白衬衣我有很多,红裙子应该也有,款式差点没事,尽量先保证颜色一致。哪两个同学没领到衣服?跟我回宿舍试衣服去。”
    石薇那边话筒果然坏了,幸亏临时又找到一支备用的。晚会总算如期开始。
    前面几个节目都很顺利,观众反应也很热烈,石薇站在舞台旁边的幕布后,看到台下前排校领导们满意的笑脸,心总算放下一半。可还没等到这口气舒完,她却又听到一个噩耗。
    “宁老师,2班独唱的小江突然拉肚子,在厕所出不来了。怎么办?这个节目要不要取消?”
    “什么?”石薇要抓狂,“他没事吧?”
    “再出不来可能就得去医院看看。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节目怎么办?”
    石薇郁闷了,为什么出岔子的还是自己本系的学生?“他是什么节目?”她问。
    “吉他弹唱。”
    石薇呼出一口气,2班一共就这么一个节目,如果取消的话也太难看了。“你们班还有没有别人能顶上?平常就会唱歌的?”
    被问到的同学很郁闷,心想都是新生谁认识谁啊!这时旁边有个男生却提供了一条线索:“我们宿舍有一个,我看他成天抱着把吉他,唱的也还不错。”
    石薇连忙说:“好好好!去,把他给我找来!”
    这是石薇第一次见到冷辰。在她的第一印象里,这是一个沉默寡言打扮很不入时的男孩。他的灰旧T恤和年龄很不相称,也和P大绝大多数男孩们不太一样。不过,当石薇把吉他丢进冷辰怀里,看见他抱着吉他的样子,石薇就突然对他深具信心了。他只伸手调了几个音,却看起来就像是那把吉他的老朋友。
    在送他上台前,石薇对他说:“没关系,如果弹不下来就坚持唱完。唱完就好!我们法律系讲的是精神!”
    童安回到礼堂的时候,正看见那个男孩局促地抱着一把吉他走上舞台。
    远远望去,她并看不清男孩的脸,可是舞台中央的他,却让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看起来有一种倔强的孤单,仿佛站在一个光圈中央,又仿佛台下并没有数千观众;他并不傲慢,却带着隔绝了人群的淡定。童安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孩,可怎么他却带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没有经验的他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啸声立刻使台下安静了。他的吉他弹出的是极其简单的和弦,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清冷淡然。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他唱的歌虽然童安并不熟悉,可是歌词却是耳熟能详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首歌由这男孩唱来平静而温柔,合着吉他的拨动之声,真仿佛波光艳影星辉泛歌。他唱得童安心波汤漾,唱得她也恨不能化身为康河柔波里的一条水草。
    她如同着了魔一般,在人群中慢慢向男孩走近。没有人注意她,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澎湃的心潮。童安,那个骄傲的童安,却清晰地感到自己心中有一处正在崩塌,正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悄悄地我走了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男孩的声音渐起,吉他声也随之激昂。然后,在音乐的衰减中,歌曲也到了尾声。身边如雷的掌声把童安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向后台奔去。
    在后台忙乱的各路演出大军中,童安好不容易才找到石薇,见她手上正拎着一把吉他。童安连忙问:“唱歌的人呢?琴怎么不要了?”石薇解释说:“哦,这不是他的琴。是原来的那个同学的。”
    童安没听明白,只好换个方式问:“刚才唱歌的同学呢?”
    “他呀,”石薇说,“唱完就回去了呀。这小子挺酷!”
    童安有点失望,想了想又问:“他是谁?”
    “哦,新生。2班的冷辰。”
    冷辰冷辰,一连好几天,童安都在想这个名字。她对自己发誓绝不会故意的,只是不经意间这个名字就浮上心头,而且频率还有点高。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整个人都带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如同电影和小说里面讲的那样,前世今生记起的感觉。可是,童安又告诫自己相信前世今生是可笑的,那一定是遗失在记忆里的某些片段而已。
    因为这些挥之不去的思绪,童安对吴杰邦的耐心显然变少了。吴杰邦打来电话,她说不了三言两语就觉得有些无聊,很想就这样说再见。吴杰邦自然也感应到她的不耐烦,却不知道他是不懂女孩的心理,还是真的很喜欢童安,他坚持提出下班来找她看电影。
    “可是明天有校领导来系里开会,我要准备发言稿。”童安有点恹恹的,对他的约会计划提不起劲儿。
    “我们很久没见了,让我来找你吧。”吴杰邦恳求她,见她还迟疑,又哄,“我可以帮你拟稿,你知道我干这个很拿手。”
    童安拗不过执着的吴杰邦,终于还是答应让他过来。晚饭后他可以帮她润稿,然后他们一起去学校礼堂看一场电影。他们约好由童安下班后去校门口的公车站等吴杰邦。童安特地早了两分钟出来。
    学校旁边有一家炒货店,童安经过时,闻到一阵甜甜的香,是今年新下来的栗子,用糖炒熟了热腾腾的吸引着路人。童安很喜欢吃栗子,见排队人还不多,忙也凑上前去。
    在她前面是一对情侣,女孩接过男朋友递过来的热栗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付钱。童安竟然强烈的羡慕起来,忽然很想尝尝那女孩手里的栗子,是不是比别的都要甜一些?可惜她只敢想想,并不好意思真的向他们开口。看着小情侣甜甜蜜蜜的走远,童安才揣着自己的那一份慢慢走向公交站。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带着潮湿的闷热,看来快要下雨的样子。又逢上下班高峰,公交站里里外外围了好多层。
    童安包里带着雨伞,倒不害怕下雨。但她很怕人多。所以她不知不觉就退得远远的。这时开始起风了,空气中都可以闻到雨水的潮气。
    车站附近有很多做生意的流动摊贩,这时候都匆匆忙忙开始收摊。雨水顷刻间就要落下来。童安看见身边有一个卖灌饼的推车,车上还有好多张刚烙好的饼,雨滴已经开始落在饼上了。看着摊主手忙脚乱的样子,童安也觉得有点可惜。
    这时候从童安眼前走过一个人,让她立刻睁大了眼睛,忽然觉得呼吸有点不畅。那人瘦高个儿,宽宽肩膀,灰旧T恤,不正是那个冷辰吗?
    童安在雨伞的掩护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走到灌饼车前,这时候摊主已经把刚才那些饼都装进一个塑料袋子里,就算等会儿雨停了,这些饼也是卖不出去的了。可是童安却看见冷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指了指那一袋子本来卖不出去的饼!
    卖灌饼的也没有料到这些饼还会有人问津,站在那儿愣愣的发傻。童安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向那推车挨近。
    她听见卖饼的说:“同学,你真的要,这些就收你两块钱吧。其实没怎么淋着雨,能吃没问题的!”
    她没听清冷辰的回答,却见卖饼的把找零给了冷辰,大约他是同意了吧。童安心中瞬间充满了怜惜,她猜测这个孩子大概家境不好,连吃饭的钱也要这样节约。
    雨哗啦啦的浇下来,冷辰也打起一把黑伞,继续向前走。童安无意识地跟着他,两人不过差了三四步的距离。那不是学校的方向啊!童安在心里猜测他要去哪里。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童安怕跟丢了,不敢离太远,就这样亦步亦趋。忽然间,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转身来。童安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连忙低下头,压低了雨伞。她听见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暗自庆幸它们可以掩盖自己猛烈的心跳。
    童安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掩耳盗铃的行为在人群中显得多么突兀,也没有发现前面的人其实已经看到自己。她沉浸在自己的紧张和懊恼之中,震惊于自己的古怪的举动!
    那一刻她突然为自己的行径感到羞愧难当,倏地回头,往反方向大步迈行。
    雨越下越大,方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忽然间变得疏落清冷。童安一口气走到学校门口,身上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可她的心跳还是那么急,脸还是那么烫。这时她才发现,包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半天了。
    她躲在学校边的岗亭下,费力的把手机翻出来,屏幕上赫然闪着“吴杰邦”的名字。
    童安好像被突然间扔回到现实里,又仿佛一下子从梦境中穿越回来。她连忙把手机接起来,那头传来吴杰邦着急的声音。
    “童安,你在哪儿啊?好大的雨,我没带伞啊!”
    童安忙不迭的道歉,打起伞又冲进雨里。方才她只顾着逃跑,竟然忘了去接吴杰邦的事。车站的避雨棚下早就躲满了人。儒雅有风度的吴杰邦,被狼狈得挤到雨棚的边缘。童安连忙向他招手。
    吴杰邦松了口气,冲过雨帘,冲进她的伞下。
    雨实在下得太大了,两个人打一把伞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淋得半湿。愧疚的童安说:“到我宿舍擦一擦吧。”她没看到吴杰邦听到这话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秋季的雨,就像是推动季节变换的手,宣告着夏天终于结束。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这年秋天,会发生什么样让自己铭记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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