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6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枫落醒来,已近晌午。阿南比他早半个时辰,人正揣着气在厨房里涮锅碗,做饭。
枫落依着厨房门,扶了把额头。
厨房里,阿南本想甩了手中的锅子,中途换了手劲,只听得锅子重重地砸在了灶台上。
“谁恼你了?”阿南扭头就见到枫落站不住。
“再去休息会儿,饭好了我喊你便是,那个萧贤竟是个小人,趁你我醉酒竟把你作的画偷走了。”枫落闻言,一下子清醒过来,神情也变幻莫测。阿南知是他引狼入了室,支吾片刻,硬是撂下手中活儿,将枫落推到堂厅坐了。
“画他不知是你所作,大不了被人问起就说是收藏的。你我又用了化名,料他也查不出个事来。”
阿南轻言安抚枫落。枫落方从萧贤行为企图的思虑中转醒,拍了身边人的手。
“此事都是我惹出来的,当初跟踪我的就是他。想必他只是想弄明白我何德何能教转那易惊云。至于那画,若真有人问起,就如你所言是低价买来的。”
枫落不知萧贤家世,又想起枫阳在打听途中并没借用画作,想必之前的画并未引起人注意。只是枫落很头疼,似乎他每做一件事就能引起人注目,这叫他如何是好?
饭毕,两人收拾了一阵,把十来件家信处理好,已是花掉半个下午。枫落寻思了片刻,看院外天空晚霞飞坠,便揣了碎银,拽了阿南出门逛街。
两人心性尚未全定,也难得上正街一次,尤其枫落深爱灯笼,在灯笼铺子前一站就是好一阵子。阿南正要开口唤人,便见一群人朝一处巷子围拢。伸了手,扯了扯枫落衣袖,往巷子凑热闹去。
阿南和枫落到的及时,两人站在前头也看着。跪在地上的是个女子,披麻戴孝,身旁一破草席上躺着个冰冷老人,死去多时了,没钱下葬,女子只得沿街卖身葬亲人。
女子低着头,看不真切。阿南却是注意到了她手,粗肿不堪,便生了几分怜心。想起自家身世和在南茶楼的艰难以及往后继续逃难的日子,阿南心底隐隐揣了个想法。便凑上前,蹲在女子跟前。
“你可吃得苦?”女子见眼前阿南是个老实人,眼睛顿时一亮,抬了头连点了两下。竟是一个村姑,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姣好。阿南心底一喜,把手伸向枫落。枫落知他要帮这个可怜女子,也不多想。将二两碎银递给了他。
两人又帮着请人将老人抬到城外安葬了。女子唤作雪鸢,是丹棱城内的小户农家,父母早亡,全靠爷爷到大户人家打短工养活她。雪鸢长大后,学了门刺绣手艺,生活有所改善,却是老人一度病魔缠身,药石无救,积蓄全部花光,离世更是没了安葬之费,雪鸢只好卖身葬人。
回城途中,便见一群将士由官道匆匆入城。阿南和枫落对看一眼,两人立即带了雪鸢往城外山林里走。雪鸢看着走在前方的两位主子,心里一突,才知两人不是住在城里。
阿南回头瞧雪鸢跟上来,又才挪步。枫落走在最前头。前去就是一片山林。眼瞅着暮色渐起,城门也于此时关上。端的是盛夏,山林夜里仍有几丝冷意,燃了堆篝火,枫落和阿南一起去找吃的,留雪鸢看守火堆。
枫落渐入了老林,阿南唤了一阵不见人影,照着火折子四下寻,却见枫落蹲在山腰一处不动。阿南紧张起来,心跳加快,担心是遇着虎狼了。
枫落瞅着躺在地上的老头儿,老头儿嘴唇乌黑,中毒已有一阵,却不知是何毒,检查了手和嘴也没发现伤口,卷起裤腿才发现两点血珠已经抹散,该是中了蛇毒,伤口处已有些红肿,人早已昏迷。好在这蛇不是最毒蛇,枫落埋下头,用嘴吸出血。阿南在远处见枫落起伏不断,才稍微靠近了些,待看清楚了,赶紧上前帮忙。
“前去三丈处有还魂草,你去摘些。”阿南举着火折子采了解毒草来。枫落嚼碎了草,自己吞服了些,又外敷了一些在老人腿伤处。枫落看了滚在下方的两捆柴,猜老人是山下村子的,等了一会儿,也没发现老人的家人出来寻找,枫落和阿南有些郁闷。
“怎……回家去”阿南还没说完,就被老人的喃喃声打断。
“回家……”老人手一紧,抓住枫落的手不放。枫落听清了老人说话,看了山下亮着几处光的村子。阿南心底一喜,只道救了老人必是不会夜宿山野了。赶紧唤过雪鸢,和枫落掺扶了老人一直往山下村子去。进村不久,一群小孩围了上来,抬脚抬手,帮了两把倒忙,雪鸢实在看不下去,喝住他们,只让带路。
老头儿叫李野,只有一病卧榻的老伴赵青素。 一群小孩围在床前帮赵奶奶递水喂食。食物是冷的,雪鸢一把夺过。这群孩子不过五六岁,担心把这几间茅屋给燃了,平日里两老都不准这群孩子在家生火。真有个什么不便,都是冷水冷食。
雪鸢四处看了遍,茅屋后的篱笆园里种了好些菜。
李野种庄稼够两老吃用,但是赵大娘的病却是要用钱医治的,卖柴是这个家的唯一来钱之路。
雪鸢摘了些蔬菜进屋子做饭。
枫落看过赵大娘,去村头大夫那里抓了两幅药。阿南帮着煎药,枫落给赵大娘揉腿,赵大娘的腿骨折后,拖了已有一阵,又因大夫不济,药效不佳,人又上了年纪,腿上肉差不多坏死了。
眼前孩子年岁不大,懂得却不少。看一旁躺着昏迷的老头,想起离世的一双儿女,赵大娘越发老泪众横,将两老眼下的不堪处境告知了枫落,枫落只得安慰了她一阵。
吃过饭,喂了两老药,又在阿南和雪鸢帮助下,枫落绑正赵大娘骨折的腿,赵大娘也是个硬性女子,硬是咬牙挺了过来。
李野深夜就醒了,阿南、枫落和雪鸢趴在桌前睡着了。李野知是他们救了自己,望着冰凉的屋顶,心底一暖,到底还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三更雪鸢醒来一次,给赵大娘喂了些水。
一大早枫落醒来就要往城里赶,他还得去授课。李老头、阿南和雪鸢在他出门前醒了来,阿南死活不同意枫落进城,就怕他这一去再也出不了丹棱城。雪鸢不明白两人何以这般,倒是赵大娘看出了些端倪。
“你就放心去吧,你这哥哥姐姐就留在我们这儿。自从他们走了后,屋子也很少来客人,西边三间房正好空着。我让老头子加三张床,你若得空便回来看看。”
枫落不知昨日丹棱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赵大娘这般说正和他心意。当即道了谢,说天黑前一定赶回来。
进城时就见满城戒严。枫落也不能回院子,直往郡主府去。走到郡主府大门时发现府前侍卫大增。
郡主府内,凤昊天正和易风在说话,萧贤肃立一旁。太子昨夜入城,在一家客栈歇下,一大早就直奔郡主府。易风夫妇吃惊不小。
侍卫先是拦住了枫落,见易惊云气愤奔到门前时,立刻识趣地退下。
“先生今儿可是迟了好些。”枫落扶额假装身体不适。易惊云赶紧上前掺扶了他一把。
“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叶辰怕是难以再教授世子了。这两月所学,世子也不必怕换先生了。”
“谁说要换了?真有大事,我让父亲做主,亲自帮了先生去。先生看可好。”枫落不肯去书房,易惊云急了。态度全然没了先前教授时的玩世不恭。
“转眼便是秋试了,世子若是得了童生,先生再来亦不迟。”枫落退一步,眼下他直觉不要再留下来才好。
“先生可是认为学生当真不可教也?”易惊云只当是枫落怪他太笨教不了,可平日里他表现得比任何一次做学生都要好。枫落不点头也不摇头。易惊云咬了嘴唇。
“先生先前所说可否算数?惊云过了童生,先生可会再来授课?”枫落要脱了眼下麻烦,自是点头保证。易惊云取下腰间玉佩,悬在枫落腰上。
“即如此,先生去吧。”枫落瞧了玉佩,不敢多做停留,也没时推辞,转身大步离去。门前易惊云目送枫落。
枫落离开郡主府,直奔自家院子,取了银两和小部分必用品出了城。
且说大厅,凤昊天正展开一幅画让易风和风铃月细瞧了。两人俱是一惊,看画纸必是新品,看画风至少也是位成名大家,但是落款一个风字却是闻所未闻。
凤昊天酷爱画作,手中已有落款为风字的五幅画。或简或繁,皆意境至深,画功至臻。
凤昊天让人详察了这些画的出处。据描述都说的是一少年所卖。凤昊天也怀疑过收藏之类的,但这些画纸却是做不得假。如此凤昊天心底隐约怀疑凤月境内出了一名少年天才画家。而萧贤的献宝,更是让凤昊天按捺不住想见这画家的真身。是以连夜从京城赶往郡主府。
说话间,就见易惊云一步一挪,无精打采的走到门前。
“爹!”易惊云跪在了门前。风铃月和易风都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家儿子。下跪这事放在以前那是捅了日他也不做的。就是凤珙也赐了他御前免跪。
“先生被惊云气走了。”凤昊天和萧贤对望,萧贤脸色一差。
“他有一处院落。”萧贤补充道,缓了凤昊天正待发怒的脸。风铃月赶紧扶起易惊云,也不好多斥责叶辰的不是。
“快见过你太子哥哥。”易惊云这次倒是乖了,起身朝太子施礼,见萧贤在,也一并见过了。萧贤看易惊云确是有大变化。
“没了先生,眼下不正是有一位,你态度好些便成。”易惊云痛失一位好先生,若是没人管教,过不了多久怕要死灰复燃,切莫再让混世魔王响彻凤月国了。凤昊天消了怒气,婉言推荐萧贤任教。
易惊云走上前朝萧贤跪拜,倒是惊了萧贤一把,萧贤赶紧扶他起来。易风夫妇也是一喜。萧贤想起太子急着要见叶辰,便早早领了人去。
院子里却是人去楼空。凤昊天怒到难以复加,萧贤只道了句无缘,心底却怀疑叶辰出事了。仔细问过易惊云,又找来府衙惊问得叶辰是假身份。凤昊天觉得事有蹊跷,当即闭嘴不谈。
看来是早有人先他一步打草惊蛇了。留下萧贤时,萧贤问起山谷图画,凤昊天塞了萧贤一大把银票。这动作引得萧贤不住抽嘴角。
枫落逃过一劫,回到李家村时晌午已过,阿南和雪鸢正在茅屋后的菜园子里摘菜。
枫落进厨房吃了一块烙饼。看了赵大娘的腿,撤下绑布,用银针疏通了一遍经络。李野从田地里回家,见到枫落甚是高兴。枫落将二十两银子全数交给李野,说是三人在此的生活用度。李野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想起老伴看病要花钱,也不推辞,收了钱去田间看稻谷。
菜园子,雪鸢从阿南手里接过菜篮子去村头河边洗,阿南也跟了去。回家时,遇到村东李二麻,李二麻见雪鸢生得有几分好看,便拦着两人,对雪鸢动手动脚。阿南手无缚鸡之力,却是见不得有人欺负雪鸢。
下一刻就挥了拳头出去,李二麻到底是干庄稼活的,一把抓过阿南的拳头。一拳打在阿南的鼻梁上,阿南顿时矮作一团,捂紧了鼻子。雪鸢大喊大叫,招来一群小孩子。
李二麻一脚踢开年长的,继续挥拳打阿南的脸。阿南用手臂挡了几下,却还是被打的鼻青脸肿,李二麻出了气,看村子里的小孩子都在,狠狠剜了阿南一眼,又眉眼色色的瞟了雪鸢一道,得意的走了。
雪鸢扶着阿南进屋时,枫落就见了阿南鼻青脸肿的模样,皱了眉头。雪鸢烧了热水来,净脸后又替阿南覆了药。阿南惊魂甫定,只道好在他跟去了,不然雪鸢准会出事。瞧了立在床头的雪鸢,阿南笑,一张脸因受肿伤,难看到有些恐怖,雪鸢愧疚,低头不语。
倒是枫落瞧着两人眉眼间的情愫,心头有几分不利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