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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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外官道,尘土飞扬。六十岁老将袁武率军北上,月前蒙山一带不断遭受闽越东南一带的流寇侵扰,流寇人数众多,不像一般打家劫舍的山贼草寇,行事作风干净利索倒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但武将心底清楚,犹恐关山战事和蒙山一带有关,如此前后夹击,萧旭性命必是难保,虽说先前有点瞧他不起,但战事在前,一心报效朝廷的护国将领必也是同仇敌忾。
历来六国并无相安,战争在多国间留恋往返。一味求和并非良策,虽知权臣求谋和帝皇雄心称霸皆为百姓灾难,但战将皆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朝堂之上,一番口舌相争。
袁武列位争长短,多日相较不退让,只前线终是演变成了两条战线,也迫得文臣和凤珙不再反对和犹豫了,袁武终是领兵十万赶赴前线迎战,也缓和了萧旭在关山一代独自面临两方夹击的困境。
转眼入秋,枫落的生辰每个人都记得,又都记不得。只枫舞在水榭苑拿了枫阳曾画的那幼儿摸蝶图在灯下细看。
竹园,彩雀正拿着细细的竹条,抽着枫落颤微微举着的小手板。枫落不哭也不闹,只瞧着彩雀手上的竹条不断落下来,每一下都使得他眯起了大眼。
竹园深处落了一道人影,顺着望去,四周竟有好几道青影,在竹间或倒悬,或斜卧、或盘坐,使得横竹沉沉的弯了不少,却都是蒙了面,只眼睛不住在其余人身上流转。
“如何?”一双鹰眼盯着走近的人低低问了句。
“心狠手辣,一个两岁幼儿都下得重手。如此这般是没法交差了。”东面两人听得后,互视了一瞬,下一刻就离了这群人,不同方向的翻过墙去了。
凤珙站在皇宫最高的朝月台城墙上,看向四处。日不见阳,秋雾迷蒙。一如他此刻心思。前线战事焦灼,军粮军饷源源不断送达,好似抽丝吸血,让人生出几分弱茫来。
凤珙站立良久方回了御书房。
秋后税赋上缴迟缓,凤珙看了奏折,眉头深锁,户部尚句上报指出战争一起,不少地田地荒芜,尤其是近边境之地,多难以凑齐,而前线军费粮饷也得要仔细筹划。
凤珙愁了半日,翌日上朝,神色俱佳,各大臣看在眼底,只道皇上又要打臣子们的主意了,个个低头,默不作声。见大殿朝臣肃静,凤珙方缓缓开口。
“先皇在时,小战不断,凤燎专权之期,又和齐明大战一年,百姓休养生息尚且不足,如今战争又起,农商发展滞缓。朕所念无非是为前线尽力,且不可苛待百姓。”
络英灰色长髯轻颤,嘴角牵起冷意,战争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又何来苛待一说?一干朝臣见络英不做表示,皆沉默。凤珙见朝臣再无奏请,便退朝回御书房。
刚入书房就得内侍总管朱安来报说前皇后于冷宫死去。
“简葬了吧。”凤珙拂袖,朱安退下。罗礼于一旁沏了茶,凤珙任它放在岸上,只望着堆满山的朱批或未启的奏折,凤珙手按脑门,疲惫神态尽入门前太子眼里。
凤昊天手拿一本棋谱,看情形想要亲自呈于凤珙。
“进来!”凤昊天请过安,走到凤珙跟前,凤珙取过他手中棋谱。
“研习尚可。”凤珙看了棋谱,皱了眉头,心底对十岁太子有了一丝责备。
“儿臣想请父皇对弈。”凤珙瞧凤昊天欲言又止,只道了句也罢,便起身牵起他进入御花园。
对弈良久,凤珙不得不承认凤昊天机智过人。毫无章法的布局,心细技巧而又凌厉的杀招,已有让人一步步深陷的趋势,虽是小孩,假以时日,定不可轻视。
“对弈与权谋虽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不可沉迷。”凤珙淡淡地看了凤昊天一眼。目前他尚做犹斗困兽,凤昊天再有想法,终是小孩,难以成事。
“父皇,儿臣年幼,只通棋理。朝堂上自有父皇做主。”凤珙瞧坐立难安的嫡长子,知他准是生出出宫游玩企图了,便有了一丝说不出的失望,只担心这凤家江山还能维持多久?
“你等在这后宫方能相安。”凤珙落子后方才抬头瞧了远处。
“父皇、儿臣、儿臣想去枫府看看皇叔。”凤昊天这个借口颇为跛脚,但也只有这样的借口可搪塞了。
“去也未尝不可,只别忘了太子身份。”知太子一心想要讨回面子,只是枫府上的人也不是一个太子就能拿捏得住的,定是要吃了亏才学得乖。想起另一事,凤珙便遂了他愿。凤昊天大喜,跪谢凤珙后立即回了太子宫。
枫阳于十月初回了枫府,枫府又好一阵热闹,只枫林四书尚未念透,却硬是缠着枫阳非得他应了父亲的诺。枫阳答应日后亲自指点他一二了方消算。只枫舞,远远地见得大哥出现在入水榭苑的小径上,一时悲喜交集,喊了声大哥,奔上前,死死抱紧人。枫阳轻拨拉了他两手臂,将负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竟是一个玉珠算盘。
“是暖玉!师傅听姚叔说你已习得珠算了。”
“可大哥哪来这些钱?爹也舍不得花这钱买。”枫阳轻笑,这可是他应允母亲,五年后上沙场的条件,嘴上却说。
“你甭管,反正是大哥送你的就成了。”枫舞自是高兴了,说要说大哥一对紫斑鱼。潮音阁有一个大鱼缸,种了荷,里面游着两条锦鲤,枫阳喜欢盯着鱼缸看淸水,有鱼游过自然也别有情趣,只鱼缸太大两条锦鲤显得单调了。
说起紫斑鱼,这次枫舞竟舍得送他一对,枫阳笑的合不拢嘴,又想起上次骗紫斑鱼而被禁足入府的大表哥来,心底便有了几分得意。
两兄弟又聊了在府里府外的事,枫阳方离了水榭苑回潮音阁了。
枫府深处,聋哑婆婆使劲摇着竹园门环,发出啪啪声。
枫落从小竹道爬出来,环顾一下四周,折了方向,努力前爬。彩雀越过他往竹园门走。
园子开着半扇门,关着的另半扇门脚下,一只大石碗里,两块馒头垫着清汤饭粥,顶着几碎片菜叶浮着,散发出一股酸味。彩雀站在门前,望着门外一处山石小道冷笑。
捞起两块馒头,彩雀审视了半日,正要放进嘴里,只看见枫落抬着望她的头。彩雀一脸鄙夷地撕下小半块扔到石槽里,清汤溅满枫落脸。
枫落赶紧低下头,将小脑袋凑近石槽里,噗噗地吸食起来。小半块馒头早被他捞起来紧紧拽在小手里。
门前人影幌过,又回转了来。
“喲!小东西是饿死鬼投胎?”云鬓金叉的端木兰在门外掩嘴轻笑。瞧了一路丫鬟端送午膳,便知道老爷枫山又做完一桩大生意回府了,也不逗留,径直走上小道,又回头瞧了竹园门一眼,嘴角牵笑,放高声音。
“下午得逛逛,仔细全身骨头懒了。”
“三妹。你这是走哪门子捷径啊,都快绕着枫府走一圈了,姐姐刚才还想着三妹先一步问老爷安了呢。”
李筱玥在假山背后截住端木兰,皮笑肉不笑。
“你就不怕那狐媚子再修仙得道?”端木兰冷哼一声,对李筱玥的惺惺作态很是不屑。
“三妹会怕一个道行尽毁的妖蛾子?夫人可不会让她好过。没瞧见那个难萝卜头?生不如死也莫过于此了,你若真害怕便掐死那个萝卜头吧,我和夫人都会心存感激。”李筱玥手上丝绢一摆,扭着腰肢走前去了。
李筱玥,你去死!端木兰望着李筱玥背影心底狠狠诅咒。
高门深院,画栋飞檐,胡亭榭鼋泄欢颜笑语,假山清泉藏金童玉女。得了凤珙应允的太子携了皇弟们和一干世子郡主在枫府后院闹得无法无天。
枫山去江南一月又返回,热闹非凡的枫府,皇上御赐皇商金匾刚悬门头,几位年轻王爷也登门造访,枫山和柳正夫妇正于大厅接待,爽朗畅笑之声弥漫和谐。
只一处不和谐。
竹园大门处,揣了鸡腿,诱了太子入竹园的枫舞待一干人走后,留在了竹园,正抿着嘴欲哭的将手指伸进枫落嘴里,使劲外勾。
“你吐出来,吐出来!”枫落眼泪汪汪的看着枫舞呕不出东西来。
“喏,我有这个,你吐出来,我就给你吃。”枫舞举着刚从厨房里讨来的鸡腿诱着枫落,枫落想先吐出枫舞的手指头,他实在难受。
枫舞终于气馁。天知道,他有多想眼前这个似人非人的小猴子把刚才吞进去的小石头般的硬馍馍给吐出来。枫舞拔出手指,把鸡腿塞到枫落手里。枫落握着鸡腿,看着鸡腿,就看着,握着。
“吃啊!”枫舞把鸡腿支到枫落嘴前。枫落嘴后退。枫舞皱眉头,最后就着枫落的小手咬了一口鸡腿,大嚼一阵后,吞咽了下去。
“可以吃,没毒。”枫舞满怀期望的看着枫落手中的鸡腿,一点点往枫落嘴前凑。
“鸡腿飞了。”枫舞就看着鸡腿被扔到地上,然后就是枫落撅起小屁股往林子里爬。没爬多久,便扶着路旁竹子站起来走一小段,接着又俯身爬。枫舞呆呆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彩雀从一侧林子里走出来拾起地上的鸡腿,笑还给他。
“他不知道这是吃的。你走吧,以后别来这地方,会害死他。”彩雀知道这二少爷枫舞极喜欢他这个假六弟,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他还记得来看人。
枫舞没接鸡腿,低着头跑出了门。
“二少爷!”下人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跑远的枫舞,便跟在身后边追边喊。
“枫舞!”假山后,枫舞止步抬头,却是满脸泪水的望着高了他半个头的长兄枫阳。
“大哥!”枫舞冲上前抱住枫阳,全身发抖。
“发生何事?竟吓成这样。”枫阳有丝不悦,从小也没见二弟这般过。眼下见他胆小如此心底亦觉不安,往后他是要点将的,枫府将来还靠枫舞撑着,这架势可不行。
“他不吃鸡腿。”枫阳扶正枫舞,瞧着枫舞,一丝疑惑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