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奥斯蒙满心都是歉意，他明白，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为难他了。十人还是所有人——这是凯希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奥斯蒙毫不犹豫的选了后者。或许下意识里，他已然认定了凯希不会袖手旁观，这大概也算得上是变相的逼迫吧。
    但是，凯希说的不错，在幻术的使用上，他确实远远不比云迪路那只狐狸男。差不多就是在离开城门的过程中，眼看过半的族人已经离开，奥斯蒙正无比欣喜之际，陡然发现身边的凯希不对劲。
    最先看到的，就是他潮红的脸色。
    那样红，便是当他无比情动时，也没有这样艳丽过。
    奥斯蒙被吓了一跳，也幸好他的动作够快，才在凯希彻底垮掉之间，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否则的话，他倒下的声响，一定会惊动周遭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想问，却不能问出口，奥斯蒙满眼的焦躁，让他的一张脸孔也微微扭曲起来。
    这一次凯希无力抗拒他的怀抱，只是瞥了他一眼，眼光中的嘲讽不见。明白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无声的动了动手势，示意他加快速度。
    终于，所有人都平安撤离出来。
    本该松一口气的奥斯蒙，如今更是提心吊胆。之前，他履行的是家族赋予的义务；如今，他暂时无暇再去管那些，只想看着怀里的人。
    凯希处在恍惚的状态中，还在城门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尽管他异常平静的躺在自己怀中，奥斯蒙还是能够肯定这一点，原因很简单，若是平常的凯希，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表现的如此柔弱，况且，周遭还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奥斯蒙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让素来无比坚强的凯希变的如此不堪一击，心上被漫漫的疼痛覆盖而过，剩下的那一部分，应该称之为……愧疚。
    “听话，将幻术解除吧。”奥斯蒙几乎不敢想象，若凯希再继续这样硬撑下去，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嗯？”凯希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一听就是无意识的。别说是按照奥斯蒙的请求去做什么了，如今的他，是不是能够真的听清奥斯蒙的话语，都是个问题。
    奥斯蒙低头看了一眼，心情变得更加复杂难言。凯希的脸色比先前还要红上几分，妖异的色泽与苍白的脸色对比之间，皆是病态的表现。或许他的表情还能称得上平静，但那只是因为他的职业，佣兵的任务多半都伴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出生入死，谁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奥斯蒙明白，他绝不可因为凯希表面看来无恙而就此放心。
    事实上，越是如此，他的一颗心就越是悬在高处，紧张的呼吸困难。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奥斯蒙俯下身子，盖上了凯希的双唇，灵活的舌如同一只勾魂的妖，仿佛非要引对方回应不可。
    这边的动静引起不少人的关注，正在休息以期能够恢复体力的尼克勒斯家族成员，纷纷望向这里。或许还谈不上鄙夷，可惊诧则是怎么都免不了的。
    哪怕是在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家族里，奥斯蒙这样的人物也不可多见，长辈们对他有着殷切的希望，而年轻一辈，当然就是无比的崇拜。虽然奥斯蒙的风流韵事从来都不少，可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胆以及……不分场合。
    最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奥斯蒙当然知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他并不介意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只不过从他原本的计划来说，还不到这个时候，至少在这条逃亡的路上，这样的事只会影响整支队伍的精神状态。
    然而，人心本就是处处都在抉择，时时都会有所偏向。比起族人的震惊，他更加在意的是，怀中的人能不能恢复常态。就如同此刻的他，眼中除了凯希以外，谁也看不见。
    凯希，给点反应好不好？我知道你最讨厌我不顾场合做这些事，你赶紧清醒过来吧，哪怕捅我一刀也行。
    终于怀中的人动了动，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看到他蓝眸里浮起的死灰，奥斯蒙宁可相信那是灰暗的天气在他眸子里倒映出的结果。
    “幻术已解，赶紧走。”才说了短短一句话，就像是耗尽凯希长时间聚集起的力气。再次阖上眸子，往奥斯蒙的胸口一靠，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又一次的陷入恍惚的状态中。
    怀特公爵走了过来——原本是不想来的，他年纪虽大，可也不是瞎子，看得出那名叫做凯希的男子一路上是如何的竭尽心力，可以这么说，若不是他出手相助，他们一群人根本不可能再毫发无伤的情况下离开乌玛城。按照怀特公爵的本意，还是希望他的孙子和那名男子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休息，毕竟前路多舛，谁也不能预料接下来会有什么阻碍等着他们。
    让老爷子改变初衷的理由，当然是奥斯蒙的举动。这孩子，还真是不顾场合，肆无忌惮。怀特公爵再如何开明，到底也是一位传统的贵族，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绅士，接受孙子的身边有一个男人是一回事，但面对这样的刺激，一时之间的反应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味道？”还没真正走近，陡然发现的异常却让怀特公爵止住了脚步。“很香，香的诡异。”贵族的生活往往都离不开各类香料的装点，品香也算是贵族众多爱好之一，即使怀特公爵并不见得真的喜欢这些，不过一定的涉猎还是少不了。在怀特公爵的印象中，从来没有一种香料具有这样的味道。
    比之先前并没有半分减弱的大雨，密密麻麻的雨丝也无法遮掩那股异香。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中觉得那香气像是具有生命一般，硬生生的往人的骨子里面钻去，言语难以形容的缠绵悱恻。
    以及，诡谲莫名。
    对于这股异香，奥斯蒙早已闻到了，事实上，也没有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这香味的来源。
    凯希，更加确切的说，是处于情动时的凯希，身上便会幽幽散发出独特的异香。他愈是情难自禁，异香就会变得尤为馥郁。最为明显的一次，便是在那夜，受到无限诱-惑的奥斯蒙，甚至没有控制住自己，在窗台上就硬生生的……要了他。
    那不仅是香，更是一种毒，缠绵入骨，毒入心肺，来自一条美人蛇的毒。
    所以奥斯蒙一直以为飘荡在空气中的异香只是一种错觉，在如今这个状态下的凯希，若还是异香萦绕，实在是过于反常了。但如今老爷子都闻到了，奥斯蒙实在不能自欺欺人。极端恶劣的预感如同巨石一般压上胸口，奥斯蒙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可就是怎么也无法挥退如此恶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