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凯希在一组沙发上落座，这一次，老爷子的脸上居然没有出现一丝不高兴的颜色。
    长时间一直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爷爷在短短时间内有了如此南辕北辙的变化，事后的某一天奥斯蒙找准机会像当事人询问了这一点。
    得到的回答却是异常简单——那个男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恢复常态，我还能反对什么？
    不过当时的奥斯蒙，迷惑归于迷惑，正事当前，他也不好大喇喇的去问什么。就当已经得到了老爷子的默许，奥斯蒙坐下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一只手臂悄悄环上了心爱男人的腰肢。可怜的凯希，别扭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考虑眼下的情形，不能大力挣扎。要不是看在老公爵的面子上，只怕非要再给这个疯子一刀不可。
    两人熨帖的身体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奥斯蒙陡然醒悟，再大的困境都算不得困境，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陪着他一起面对。望着对面的老爷子，奥斯蒙的神色之间再也找不出半分焦躁。“对皇帝的想法，我们也不是一无所知。”
    怀特公爵没有再看对面两人之间的亲昵姿态，也摆出就事论事的态度，“你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早在伊维萨、沙奎两行省合并的事成为定局的一刻起，尼克勒斯家族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一切变故。
    毕竟，能够在帝国的名门望族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大家族，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之徒。
    一直处于闲人状态的奥斯蒙，虽然没有一件事是他亲力亲为的，但任何一件都由他亲自筹划，并找了最合适的人一一交代下去的。所以当老爷子问起，奥斯蒙片刻的犹豫都没有，张口就答，“进展倒是很顺利，物资筹备、人员迁徙，每一件都按照计划实行。麻烦之处在于——”
    “时间不够。”怀特公爵接了口。这不是人力能够控制的，客观条件摆在那里，时间如此紧凑，注定了有些事是无法完成的。
    奥斯蒙点了点头，“我还需要十天。”这就是当下所有问题的焦点。他不是什么也没做，事实上，该做的，能做的，在很久之前已然全部展开，也调动了手中的全部力量。但是要将一切做的完美，就一定要满足各种必备的条件。
    十天？怀特公爵沉吟片刻。视线从桌案上两份情报上面扫过，就如今的状况来看，莫说十天了，三天都十分勉强。“不能缩短一些吗？”
    “爷爷，你开玩笑吧。”奥斯蒙摊了摊手，无奈的笑一笑。“如今我们正在做的一切，是为了将来准备筹码。你很清楚，将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从某方面来说，奥斯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人，或者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将军。而在他的军事理念中，从来不会单方面彻底迷信军队本身的力量。亲身经历的不少战争告诉他，很多时候，在战事正式展开之前，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参与战争的人员，调配的物资，展开战斗的环境，甚至于与各方势力的联合利用，哪一件不是左右胜负的因素？
    怀特公爵承认自家孙子说的都是事情，略微考虑了一下，“将我的人也调拨给你，把时间缩短一半。”
    在尼克勒斯家族中，这是没有任何先例的做法。这个家族的成员素来信奉自食其力，即使没人怀疑血浓于水的亲情，但在家族历史上，每名成员都过的极端独立。举个例子，无论是谁，只要是其亲手建立的力量，那么就是属于他个人的，与家族无关。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成员会将自己手中的力量无条件的交给另外一个人。
    奥斯蒙一怔，不过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遵循家族传统的时候。没有再客套的推脱，而是实话实说，“缩短一半，这我做不到。将十天的事务压缩到七天之内完成，已是极限了。”
    怀特公爵不仅在年轻时叱咤朝堂数十年屹立不倒，即使年老了，依旧还是锐气不减。奥斯蒙曾经就想过，若是真的论起狡猾的程度，老爷子不见得比云迪路那只狐狸差半分。没有怪孙子的推脱，转念想了想，怀特公爵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两方人马，一方是自己亲手训练的，而另一方则是孙子的人手，倒不是说他们的能力不够，得了各自主人的指点，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跟随主人的时间长了，不免的就会沾染各自主人的一些习气。放在平常，这本该是好事。也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好事，也会变成麻烦。
    双方的磨合，一定不是一件容易事。越是被训练的各具特色的队伍，越是不容易与其他人合作。假如有足够的时间，以奥斯蒙的统御能力，一定能够整合双方的特点，将各自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
    可惜，当下最缺少的不就是足够的时间吗？
    “爷爷，我们各自的人手还是分开的好，为了避免混乱，还是分开执行不同的任务。当然了，还是要随时保持对友军的支援，指挥系统也需要统一，达到力量的整合状态。”
    怀特公爵点了点头，即使让他来亲自安排，也不会比这更好。才想着，视线不自觉的又落在了孙子身旁的那个男人脸上。后者显然感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既不闪躲，也不嚣张，只是平平静静的回视，包容四海一般的宁静。
    怀特公爵自然清楚自己的威慑力，尤其他刻意带着几分敌意凝视某人的时候，曾经甚至有胆小的某官员在他的注视下当场晕过去的例子。这个年轻男子，不简单呐。怀特公爵突然有些后悔，居然一直没有问问他的来历。
    算了，只要他一直陪在自家孙子的旁边，这样的机会，还多得是。
    “我们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拖延时间，你有什么好办法？”怀特公爵问自己的孙子。不得不说，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异常困难。而他是个老年人，实在不适合劳心劳神。于是老爷子毫不负责的将最麻烦的部分全部扔给了晚辈。
    不是看不出老爷子偷懒的意图，可奥斯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事实就是事实，目前的他，还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不，不是想不到。办法就摆在那里，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办法，别说是短短几天了，只要奥斯蒙肯那么做的话，尼克勒斯家族以及他本人将会得到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喘息机会。
    然而，奥斯蒙也早已明白一个道理——人心都是偏移的，既然早已决定将一颗心附在某人的身上，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将它收回。更何况，再将它给别人？
    “殿下！殿下请止步！”
    正当室内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走廊上突然传入一阵嘈杂声响。能够让素来稳重的莫里斯管家不顾场合的大喊大叫，看来是真的遇上麻烦了。殿下？目前在整座庄园里，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人，在米塞露卡之外，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