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知道，总督未经许可擅离行省是重罪——”大概是因为时间拖的差不多了，奥斯蒙再次开口时，换上了谦卑的姿态。虽然刚才进行的只是一些连细枝末节都谈不上的对话，不过从众人的表情和行为之中，奥斯蒙也大致能够判断出事件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听他叹气，以及听他主动招揽罪名，那种真诚的态度，简直不负贵族的名誉。刚才与臣下配合演了一出戏的皇帝，如今也不得不继续配合下去，“总督不必自责，朕知道你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一定有什么要紧事才让你不顾规矩行事。”
    “臣本来也想通过正常的上报渠道，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臣担心有所延误，才只好走这一趟。”延误，那只是说辞而已，真正担心的是通过正常渠道，上报的消息根本到不了皇帝的手中。
    财务大臣在朝中的权利早已是如日中天，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去得罪掌握了经济大权的重臣。想要半途截下各地上报的消息，对康拉德来说只在手掌反复之间。
    “非同小可？”适度的表现出惊讶来，公平一点说，皇帝的演技不错。对于早已知晓的事实，还要做出如此逼真的表情，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程度。“什么事如此紧急？”
    带着几分故意，奥斯蒙的眼神从康拉德的脸上扫过。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即使可以收敛，正面对上那股锐利如刀的气息，财务大臣还是有种被剜了一下的恶劣感受。明明是对着皇帝说话，奥斯蒙如此做的目的，当然是想看一看这位究竟以什么表情应对。
    “臣的目的，大概和财务大臣的申述相差无几吧。”就算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揭露，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冷汗从康拉德的额角不断渗出，简直是怎么挡都挡不住。而他本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就算行省总督的地位超然，他堂堂财务大臣也不是吃素的。论起家族影响力，米恩家族丝毫也不必尼克勒斯弱势。想通了这些，康拉德觉得底气足了一些，不由的挺了挺胸脯。
    只不过这样的表现总有几分“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皇帝更是对此暗中摇头。接过奥斯蒙的话头，而莱安也并未完全按照奥斯蒙谈话步骤进行的意思，“康拉德是为他的侄子申述，沙奎的军队似乎遭到了不明武装的偷袭，损失惨重。”
    “不明武装啊——”奥斯蒙重复道，并且刻意的拖长了音调。
    “看来奥斯蒙总督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呢。”康拉德也不是一味的被动挨打，对方明摆着冲着他来了，继续默不作声的话，岂不是真的要被看扁了？
    “倒也不是看法不同。”奥斯蒙随性的摇了摇头，仿佛丝毫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看到他的反应，康拉德惊诧不已。这算是怎么回事？如此软弱无力的反击，简直和他所知的伊维萨总督，大相径庭。然而，就在康拉德放松警惕的一刻，奥斯蒙的词锋陡然转变——
    “看法只是主观上的东西，这样的臆测，怎么能说给陛下听？让陛下为之烦心呢？”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针对谁起的疑问。可惜，奥斯蒙并没有给康拉德任何插言的机会，更加锋利的进攻接踵而至。
    “我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与沙奎军队交锋的，并非不明武装。”
    “说清楚一点。”皇帝下了命令。对于真实情况，他当然不是不了解，要如何家里处置，还要看双方的这一场交锋来定夺。
    “陛下，那是伊维萨的军队。”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简洁坚定的语句，掷地有声。“真实的交战情况也并非单方面的偷袭，沙奎军队侵袭了伊维萨的边界线，因而与我驻军之间爆发了冲突。”
    奥斯蒙的措辞十分巧妙，从表面上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他的偷换概念存在于字里行间的深处。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发生战争的位置处于伊维萨与沙奎之间的荒原，那里并无明确的边界线划分，只是一片暧-昧的缓冲带。再从战争的过程来看，事实上也说不出到底是谁侵袭了谁，参战的双方，从动机之上都有着一场深远的谋划。
    但是，奥斯蒙在这场交锋中选择了先发制人。既然他先指出了，荒原就成了伊维萨的边界线。同时，也不管是不是恶人先告状，总之伊维萨就成了受害的一方。
    具备了以上两个条件，无论之后的事件如何发展，奥斯蒙以及他的行省，都是出于正当防卫的力量，是完全正义的一方。
    目前在场的，不论属于哪个阵营，说起来都是在朝堂上混迹许多年的老手。他们当然知道话题按照奥斯蒙的节奏发展下去之后，将会引发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就连康拉德的盟友，都有些同情的瞥了这位财务大臣一眼。
    真是的，罗比亚帝国有那么多的人，选谁不好，偏偏要选最不该得罪的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