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语一般的句子，猝不及防的钻进了奥斯蒙的耳中。前倾的身躯戛然而止，僵硬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生生发疼。当奥斯蒙转头的时候，他自己几乎能够听见颈椎骨骼摩擦时发出的声响。“你认为只要我不出手，凯希就一定会赢？”
    “为什么不会？”达尔玛反问，圆滚滚的眼睛中全是崇拜的光芒。对于同伴的能力，他无条件的信任着，也是无条件的敬佩着。
    奥斯蒙觉得自己没有马上掐死这个有眼无珠的小子，简直是个仁慈的奇迹。“你看见凯希的武器了？那是匕首，还是短剑？只要一个对砍，它就会断掉！”
    奥斯蒙说不下去了，从那个阿尔瓦的身上透露出浓烈的血腥味，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一旦凯希的武器断裂，此人一定会乘胜追击。接下来断裂的会是什么？
    凯希的手臂，还是，他的头颅？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呀，我还以为你存心是为了捣乱呢。”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究竟是在纠结些什么，达尔玛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少年无忧无虑的本性。“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自己看下去就明白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达尔玛的话，奥斯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个轻灵跃动的影子。
    阿尔瓦的长刀一个横劈，劲道十足，朝着四周扩散的气息，将内圈的火把都震动的光芒摇曳，差一点就要当场熄灭。火光尚远，那近处呢？就在长刀攻击范围之内的凯希，又会怎么样？岂非逃不了被拦腰斩断的结局？
    然而，凯希躲过了。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中，他以完全超出常理的动作，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就在刀锋扫到的前一瞬，分毫不差的，凯希的身躯朝后弯折下去。不可思议的柔韧度，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身体可以做到的动作。莫名的，就令人想起了那种美丽斑斓的动物。
    蛇。
    如果仅仅因为凯希躲过了这一击就吃惊的话，那么接下来，众人一定不知道该怎样表现自己的骇然。他的动作，还远远没有结束。
    几乎没人真正看清过程，也许是被飞扬的发丝遮挡了视线。一幕展开的扇面，光华流转。当发丝垂下的一刻，凯希已经绕到了阿尔瓦的身后。手中匕首反握，抵住了墨狼首领颈侧的大动脉。
    放眼全场，仅有奥斯蒙一人分毫不差的捕捉到了整个过程。他看见凯希向后弯折的腰肢，展现出令人咋舌的姿态；他看见凯希借助腰部的力量猱身而上，脚下踩着灵动到近乎虚幻的步子；他也看见那一柄介于短剑和匕首之间的武器在他手中绽放光芒，如同吐出的蛇信……
    甚至没有武器交接的声响，胜负已定。
    奥斯蒙担心凯希武器的强度，作为它的主人，凯希当然更加明白其弱点。他的武器，轻巧，便于携带，也易于隐藏，纤细的姿态无一不显露着脆弱的美丽。但是，它绝对不适合用来劈砍。无论持有者的身手如何了得，也很难弥补武器本身的缺憾。
    长与短的锋芒之间，各自有着优劣强弱的对比——这是每一个手持武器的人，都懂得，也必须懂得的道理。总的来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也本是十分浅显的道理。
    凯希的绝处逢生，只是因为他抓住了对方武器唯一的弱点。
    阿尔瓦会使出横劈的招式，这也在他的考虑之间。曾经，墨狼的首领靠着这一招，不知取了多少敌人的性命。这是他得意的招数，也是能够将他天生的大力发挥的淋漓尽致的招数。凯希要做的，就是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对方攻击。
    横劈的招式一旦被使出，要再次抽刀回撤，就需要一定的时间——施展出去的距离有多长，相应的就需要多少时间收回。对于阿尔瓦来说，这根本就是一招必胜的招数，以他近乎狂妄的性格，绝不可能过多的考虑之后需要怎么做。
    这个空隙，正是凯希需要的胜机。
    事实上，许多人都能看出阿尔瓦招数中的破绽，包括那些曾经葬身在他刀刃下的亡魂。可惜的是，仅仅只是看出，并不够。更加重要的，是如何去加以利用。
    刀刃之间裂开的锋芒，细小而又扭曲，要从中穿梭而过——就连奥斯蒙，他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后天的武技训练，要达到这个程度，几乎是不能实现的幻想。这需要先天的身体条件，那种超乎想象的柔韧躯体。
    “你！”阿尔瓦惊呼了一个字，就怎么也说不下去。唯一能做到，就是瞪大了一双骇然的眼睛。凯希还是凯希，美丽到扣人心弦的面容，只不过此刻在阿尔瓦看来，他和怪物又有什么区别？包括那姝丽的美貌，也只不过只是一张面具——为了掩饰之下含了毒的獠牙。
    稳稳握着手中的短剑，没有前进一分，也没有退后半豪，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森冷的气息不断的砭入阿尔瓦的皮肤，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自己的一条性命已经完全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宣布结果吧。”凯希提出要求。他或许无意这般强人所难，只是在眼前的情况下，阿尔瓦的一句话对他具有非凡的意义。为了避免墨狼事后翻脸不认帐，其首领亲口说出的结论，比什么都管用。
    阿尔瓦也不是彻底的笨蛋，他当然明白这句话一旦说出以后就代表着什么。所以，不得不维持着生硬的态度，“你杀了我吧。只要我一死，胜利不就是你的了？”
    凯希无法下手，尽管杀意在心中流淌而过。他有他的顾忌，对于银穗草来说，如果这个时候墨狼失去了首领，也会引起许多麻烦。毕竟是帝国中排名第二的佣兵团，一旦陷入混乱，只怕整个佣兵世界会无可避免的陷入动荡。
    心中一阵喜悦，阿尔瓦是什么人，当然能够评判出如今的局势。看出对方不敢杀他，于是脚下侧开一步，准备让自己从剑刃的威胁下脱逃而出。但是阿尔瓦没有想到，他的脖子才刚刚偏离一分，森冷的剑刃就如跗骨之蛆般追了上来。
    “我不会杀你。”凯希如此说法，等于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不过，我也不会放弃胜利。”
    阿尔瓦暗自叫苦，他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尽管不会要他的性命，可也有办法令他生不如死。“认输”的话，要说出来很简单，对于如今的阿尔瓦来说却是千辛万难。与沙奎联手，对墨狼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借助外力，只怕他们永远也没有超过银穗草的一天。
    这个时候一个“输”字，就等于将曾经所有的努力全部倾覆，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