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听了心中一痛，一手按在了醒砚肩上：“这是什么话，醒砚这是不信我吗？”
    这一句不过是调笑，醒砚回了头，却见着了祈轩认真的眸子，深沉又坚定，一不小心对上了就似乎要陷了下去，将手附于祈轩之上，“我自然是信你的。”回过头，又道，“只是不知道老夫人都喜欢些什么？”
    “呵呵，在下喜欢的，家母都喜欢。”
    “我自然是信你的。”这一句淡淡的，却在祈轩心里掀起波澜，既是欣喜又是苦涩，明明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听着却像是情人间的诺言一样，可是人家偏偏又明明了了的没有这个意思。
    祈轩心里暗自苦涩，一句话便让自己的心情如此千回百转，自己真是陷进去了，明明只相识了一天，却感觉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像这辈子生来就是等他，或者说也许等的不只是一辈子，兴许真是前世相识，为了他在奈何桥上候着，有死皮赖脸地少喝了一口孟婆汤，方才在梦里都是这样的影子，见了真人便再也逃不过。
    可醒砚这样的人，相识一天，早已明白，看似温婉实则凉薄，对谁都不错，自己或许算的幸运的，入了他的眼，引为知己。然而这人似是少了一魄，不知情爱为何，又如何才能打动。
    这一天，自己几乎全盘托出，身家性命都交到这人手上才好，可他呢，却是所知甚少。若是以往，自是豁达的，从来都是潇潇洒洒游戏人生，朋友交得多英雄莫问出处，又何必问身家？只是对这人，却是哪怕亲近一点点也是好的。
    越是相知越是明白，一朵高岭之花，山脚下看其高不可攀，咬紧牙关攀到山顶却发现，竟是长在云上的，如何攀？是连路都没了的。可怜自己这般单相思。
    心里虽想着，手上却也不停，不一会儿，便已束好。“好了。”
    “呵呵，你这手艺倒是不错，以后与夫人对镜画眉、素手调琴、**添香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什么夫人，若能与你这般可长长久久才是我心中所想啊。
    “醒砚赞我手艺，看来是不嫌弃了，以后我日日来为你束发可好？”
    “这如何使得，堂堂文华公子不去舞文弄墨，却在我这一介布衣前卖弄束发的手艺，这天下痴女还不生吞活剥了我，再说，我可雇不起你这么贵的小厮。”
    “怎的倒贴与你你还不要么？给你当小厮我也不是不要酬金的，你看着有什么珍贵物事赏小的一二可好？”
    “呵呵，你倒好意思，我这身无长物的哪有什么物事，若说酬金，我倒是想到一事，三月后太初要进京赶考吧？”
    “是啊。”本不曾想起，此时被醒砚提起，心中一痛，醒砚定不是去逐那功名之人，想来三月以后上京之日不也正是分别之日？这般分别，又不知何时可见。也罢，正好断了自己这龌龊的念头。
    “在下陪太初一同前往可好？”
    “啊？”
    “在下也要一同去京城呢。”祈轩恍神不信，醒砚笑意盈盈再度点头。
    穿过沂砦连廊，经过祁府花园，便进了孟老夫人的半月堂，据说这半月堂是孟老夫人刚嫁来时，祁翀见妻子思乡情重，遂令工匠按照夫人未出阁时的闺房改的，一窗一台极尽心思，也可见司空夫妇鲽情深。
    醒砚跨过门廊便看见传说中的老夫人端坐于堂厅之上，本以为老夫人许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老人又或者是个慈眉善目的温柔母亲，却不曾想，竟是个美艳的妇人。乍看不过三十多岁出头，眼角微有些皱纹暴露了年龄，只是眼神灼灼有光，若有年轻女子的灵动；嘴角含笑，既端庄温婉又不失灵韵气质，不愧为当年享誉京都的美人啊，祈轩便是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此时母子二人站在一块，不像母子，倒似是姐弟一般。愣的醒砚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倒是祈轩一看到自己母亲便变成了孩子，凑过去便喊道，“娘！”
    孟老夫人一声，“我的心肝儿。”喊得在场人脸上都有点崩不住，丫头、婆子都掩着嘴笑了起来，画衣笑道，“干娘，这还有人呢，你可得给祈哥哥留点面子。”
    “小丫头也来啦，瞧，几日不见，又漂亮了。这是。。。。。。。”孟氏这才看到醒砚，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到醒砚面前，“这便是醒砚吧？真真是一表人才，只是怎么这么瘦啊。令堂怎么也不劳心多给你补补。”
    听到这，醒砚一时想起母亲，转眼已是百年，不知母亲投于何地了，心中一痛，道：“家母已逝世多年。”
    孟氏自觉失言，忙安慰道，“便是令堂还在，看到你如今欣慰非常了，自己更当时时注意保重自己。”
    醒砚看孟氏柔声安慰，更像自己母亲，神情缓和。孟氏遂道：“改天到孟姨这儿来给你好生补补，男孩子不能这么瘦的，别天天被外头那些人喊公子公子的，就真的以为公子就是只能拿动一把扇子的，你看祁小子也是，瘦的杆杆似得，说他也不听，让他别拿把扇子，装什么风雅，偏偏装什么翩翩公子，也不看才多大点人。想当年，我闯荡江湖时，最讨厌那些拿着扇子不干事的公子哥。我就喜欢你这孩子，不拿扇子多潇洒，我跟你说，祁小子。。。。。。。”
    “娘！”有人忍无可无忍，爆发了，一旁的人也几乎都要笑抽过去。醒砚给这孟夫人弄得有些回不过来神。只喃喃道，“老夫人。”
    “啊，别喊我老夫人，我还是挺年轻的，前两天上街，还碰着。。。。。。唉，瞧我，不说这个，听说你和我家祁小子成了知己，我家祁小子人虽小，眼光却高得很，今日一见，确实不错，我也喜欢你这孩子，以后就喊孟姨，在这祁府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孟姨说，安安心心住着，就当自己家一样，啊。”
    祈轩实在无奈，打断母亲的话，“娘，咱们吃饭吧。”孟氏这才打住，吩咐丫鬟们上菜，“近日雨水多降，每年这个时候江水涨幅便尤其需要注意，老爷估计是去江边了，今日就咱娘几个一起吃个饭、说说话。等过些时日，你们上京去了，定能见着老爷，老爷定然也喜欢这孩子，可比祁小子懂事多了。”。
    席间老夫人交代不断，画衣妙语连连，祈轩、醒砚又均是得趣之人，一餐饭吃的颇是其乐融融。醒砚这才知道顶着显亲候之女名声的孟氏，年幼时的梦想竟是一代侠女，更是得了高人指点，闯荡过一番江湖，武功方面颇有些造诣，想当年，竟然还美女救英雄地救了祁老爷免害于强盗之手。孟氏说到这一段时面上镇静，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羞涩，可见当年
    孟氏也因此对子女教导很不同于一般母亲，四个子女中大女儿祁蓉和小儿子祈轩最得母亲真传，祁蓉现嫁与左将军陶逸史，随陶将军征战沙场，逢得这如今盛世，战乱不多，以守城为主，若不如此，怕不也是一代巾帼英雄，名垂青史。祈轩虽不涉及江湖、战场，只以老幺惯养家中却也有一身好武艺。而长子祁显、三女祁钰则肖像父亲祁翀，祁显任礼部侍郎，祁钰则嫁与六皇子。家中除幺子祈轩，男子均如朝为官，女子也均已出阁。遂孟氏也更与小儿子亲近些。
    家中子女四人各个可谓人中龙凤，孟氏说起来也是颇为自豪，只是对长子稍有微意，只一句评价，“死性子，随他老子。”而对六皇子则是禁口不言，醒砚自是知道，大家族中的事又怎是一两句说得清的，有些事更是不足为外人道，遂也不问。
    吃了午饭，喝了茶，三人便要辞去，孟氏叮嘱道：“醒砚啊，多来孟姨这儿坐坐，孟姨给你补补身子。祁小子，画衣你们也要来”
    听到“补补身子。”这一句，醒砚分明看见祈轩、画衣脸上扭曲了一下。祈轩拽着醒砚急急就要走，撇下画衣和孟氏继续闲聊。
    “太初，这是，怎么了？”急急走至了花园，祈轩才道：“以后你自会知道的。不过提醒一句，千万千万，莫要随便吃下我娘给你的什么补品！”
    “。。。。。。”
    “走，我带你去咱祁府的后花园瞧瞧。”
    夹竹桃掩着春风，掩住了这一角的闲适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