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之不躲不避，直挺挺的身姿诉说着他的倔强，尽管嘴上只字未言，眼睛毫不避让地直视这个所谓的父亲，这个视他如草芥的父亲。
    “从小你就不学好，不求功名，不求前程。如今你倒是真和那些纨绔一样竟敢玩弄起娈童！”顾鸿遒字字珠玑，面对顾彦之，这个自己唯一的儿子，生平第一次勃然大怒，“你母亲若是知你这般顽劣不堪，你叫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眠！”顾鸿遒由不解恨，将穆氏也卷入了这场对话。
    “母亲若是知你多年不善待独子，直叫她最为伤心。”顾彦之不想顾鸿遒将逝去多年的生母扯进了这场本不应该有关联的劫难，不禁反唇相讥。
    “孽障！你母亲真应该看看你现在这副无可救药的样子！”顾鸿遒气极，想到爱妻难产撒手人寰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忤逆的小子。
    “母亲是因为她爱的男人落得连自己儿子一面都未见到的下场！”顾彦之最见不得顾鸿遒提及穆氏当年难产的事情，在顾彦之看来，这个男人的不知悔改才是导致母亲早逝的最大元凶。
    “放肆。”顾鸿遒见顾彦之油盐不进，穆氏一直是他多年的心伤，一触他便千疮百孔，这混小子句句直戳他心窝，当真是越大越混。顾鸿遒伸手便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顾彦之双颊都已经泛红，可见顾鸿遒这两记耳光都是下了大手劲的。顾鸿遒与顾彦之虽然关系不亲近，但顾彦之从小到大，顾鸿遒从未对其多加训斥，更多是生硬的命令。如此一来，这份本就淡薄的父子亲情便也这般走到了正式破裂的境地。
    “若是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你就自立门户，我顾鸿遒容不得你，顾府留不得你，顾家的列祖列宗也一样留不得。”顾鸿遒如是下定决心，顾彦之是他唯一的骨肉不假，但是此子忤逆得不成样子，如此下去，他顾家的门风怕是要败在这个孽障身上。
    “我顾彦之就是不惜这顾姓又有何妨？”顾彦之与顾鸿遒的父子情分也算是走到了尽头。顾鸿遒既然如此冷面无情，又何苦执着于这顾府的深宅大院不放？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个无形的牢笼，蹉跎了他的少年岁月，难不成还要继续蹉跎他的一生？
    “你。。。”面对顾彦之毫不留恋的态度，顾鸿遒亦不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视为十几年的儿子，明明当年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这样的一个孩子终是也要离自己而去，罢了，罢了。
    “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边去。。。”顾鸿遒仿佛顷刻间老去了许多，眼角的纹理更显老态，当年驰骋官场，纵横权海的顾右相也不过是个凡人，也会老。摆摆手，示意顾彦之离开。
    顾彦之见顾鸿遒驱赶，不做其他，骄傲的性子又岂能让他对着他人乞求，尽管那个人是生他养他的父亲。
    “老爷，外头王公公求见。”还未来得及离开，便见顾府管家匆匆赶来，脸色稍显凝重，想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出所料，也只有宫里头的人才能让见多识广的管家形色如此匆忙。
    摆摆手，让管家退下，顾鸿遒还得应付前来不知来意的王公公，这两年皇帝的动作不小，顾鸿遒深谙皇帝自是不满顾家的势力过大，自古，伴君如伴虎，顾家的气数能不能在自己的手里延续下去还得看着皇帝的意思。顾鸿遒瞅见一旁的顾彦之，不由心口一滞，若是交到这样的孽子手里，还不如毁在自己手里。
    顾彦之本想不管不顾径直离开，但管家却拦下去路，“少爷留步。”顾彦之在顾府长大，管家对自己不薄，顾彦之也无法真的做到翻脸无情。
    “自此顾府再也没有少爷，永叔，彦之在这儿多谢永叔多年照顾之恩。”顾彦之作揖算是对顾府管家永叔多年的照抚之恩的感谢。
    “少爷，宫里头的王公公亲自前来请公子和老爷入宫，老奴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好歹是看着少爷长大成人的老人了，请公子看在老奴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老奴这把老骨头了。”管家苦口婆心劝说下，一句话几个老字，希望自家少爷能够网开一面，随自己去见王公公。
    顾彦之怎忍心让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如此为难，便也是不回答当是应了。
    这厢顾府前厅里头有个宫里头的大人物，王公公作为大殷皇帝的内监总管，皇帝身边的心腹，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怕也是请不动这尊大佛，然请了这尊大佛，想必对于现今的顾家来说并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王公公驾临敝舍，真是令敝舍蓬荜生辉。”官场的场面话自然是少不了的，顾鸿遒人未到声先到，一扫刚才与顾彦之争执的不快，转眼间笑容满面，当真是做了官，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心绪都要好好的隐藏。
    顾彦之见顾鸿遒的转变之快，只得冷笑，这肮脏的官场越发惹人生厌。在顾鸿遒身后一步的距离，虽然不见亲近，但好在他顾彦之性格怪诞，孤僻难处的声名早已在外，王公公也就见怪不怪了。
    “顾家公子越发丰神俊朗，风采神奕了。”奸细的嗓音真是刺耳，王公公状似不闻，场面话该说的照旧，几十年不变的奴性。
    “公公光临敝舍，想必不是叙旧这么简单。”该来的反正都避不得，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去面对，顾彦之开门见山，打断了王公公意犹未尽的奉承。
    王公公不愧是皇上身边多年的老人，自然能收放自如，“叨扰顾大人，顾公子。主上命洒家定要为顾公子回蓦都接风洗尘，请顾公子随洒家进宫一趟，莫要扫了主上的一片好意。”一句话简而言之，便是老皇帝耐不住了，要拿顾彦之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