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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卓然好象天生就是做新闻科科长的材料,他能写,多部专题片亲自捉刀好评如潮并获大奖;他善管,无为而治使科里人气爆棚;他不贪,主动给的他不拒绝但绝不伸手去要;他逢源,上下左右称兄道弟,对上,媚而不屈膝;对下,威而不霸气。感谢那位风姿绰约的熟妇,扔给他一个快散了黄儿的科,这样他才会大展拳脚,“一个焕然一新充满战斗力凝聚力向心力的充满朝气的科室呈现在全公司面前”,当然,这些溢美之词是领导赋予的,领导的大加赞赏是李卓然两鬓的白霜换来的,若要人前显贵必得人后遭罪,看似轻描淡写便绘就江山的李卓然,其实付出的辛苦耸人听闻,他很累,玩儿心眼子,比啥都累。
    虽然累,但并不苦恼,工作带给李卓然的更多的是快乐,苦恼是老婆带给他的。
    无论怎么努力都赚不过老婆,是李卓然多年来的苦恼,工资加带学生,老婆的收入比得上公司的副总了,李卓然的工资不足老婆的三分之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已然成了李卓然心中不变的苦恼,当然,他不是觊觎老婆赚得比他多,而是,他赚得实在太少了。
    个人的收入与这个社会的供求永远是矛盾的,赚得多花的更多,钱攒起来越来越费劲,一百块钱转眼间就没,李卓然升职的喜悦没来得及炫耀就被缺钱的困扰顶替了,苦恼加困扰,勉强维持了几个月的男人的尊严消耗殆尽。
    新闻科的加班一跃成为了老婆唠叨的突破口,“赚不了几个钱,班还加个没完,这破岗位辞了算了”“啥时候回来?再晚就锁门让你睡大街!”“咋又加班?真不知道你是加班还是干啥去了,真该调查调查你”电话里老婆一半玩笑一半唠叨的语言刺痛了李卓然脆弱的心脏,为了按时回家,他把该去不该去的应酬一概推辞,该加不该加的班能不加就不加,以至于单位戏谑他“新时期宅男”“气管坏死”“老婆控”,这些“称号”是他无法接受的,但他哑口无言。他要事业更要家。
    孩子上三年级了,用钱如用自来水,各种课外班都必须得上,因为别的孩子都上,上就得花钱,又是钱。
    小舅子成功实现“海归”梦,还没回国就与登了记的女朋友办理了离婚手续,因为女朋友刁蛮更因为乌克兰相识并同住的四川小三,老婆得知消息一通儿发飙但于事无补,早听他姐的何至于。老问题没解决新问题又出现,四川小三更不是啥省油的日光灯,早一年毕业的她居然给小舅子戴了整整一年的绿帽子,在家会网友并姘居,原以为小舅子知道后会义无反顾踹了她,但是,小舅子得知后不仅没踹,反而找了四川一所大学去任教,原因是这所大学同意小舅子带自己未婚妻一同到大学当老师,这不是有病是啥?小舅子的所作所为没把他姐气死,但这还没完,刚刚事业有成的小舅子居然舔着脸向家里要钱,要马上在四川买房子结婚!他真以为自己爹妈和姐是开金矿的呢,为此,他姐毫不犹豫地打电话告知,别说给钱,就是借钱都蹦子儿没有,不仅没有,之前给他“跳海”的钱也要还!于是,小舅子四川杳无音讯,丈母娘当着李卓然的面痛哭流涕,张口闭口说自己儿子怎么好怎么好,女儿怎么怎么绝情,李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当初老婆嫁给他,丈母娘是千一个不愿意万一个相不中,全不管当初李卓然两口子是怎么帮她和小舅子的,李卓然愤怒但无语,老婆愤怒和丈母娘恶吵但无果,丈母娘的强迫症一日重过一日,每日里颠三倒四就是儿子好、闺女无情,这使李卓然两口子倍感侮辱,于是基本不怎么回娘家,回去除了添堵就是头疼。
    常年劳累的老婆,鬓角已经生出了丝丝白发,这与她的实际年龄是那么的不符,“小舅子门”使老婆几乎每日以泪洗面,本就倔强的老婆脾气越来越坏,孩子和孩子他爹成了老婆发脾气的气门芯,李卓然和儿子能忍则忍,忍不了还得忍,不忍咋整?忍着吧。
    一时间,李卓然家“风声雨声叹气声声声入耳,家事愁事闹心事事事缠心”,李卓然从来没象现在这样爱上班,有事没事就跑到单位呆着,哪怕只是呆着,他也觉得舒服,做男人真他妈累,下辈子谁要做男人谁他妈就是孙子!
    妈退休后一直在帮着带孩子,孩子上学前班后,妈就开始和爸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生活,只有每逢周末妈才能回趟自己家,妹妹和爸晚上在家住,爸给妹妹做晚饭,但是妹妹和爸上班后,妈家就基本唱空城计了,还好,爸没过多久也退休了,但退休后不久,秉性好动的爸就租了个小平房开始了种地务农的生活,这生活持续了一年多,这一年多,本就常唱空城计的妈家,更空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多少有些人气儿,当然,标准“四二一”家庭都在这么过,都在无奈中这么过,孩子少的代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妈在李卓然家呆不住了,找点儿理由就去找爸或者回自己家,一向敏感的老婆察觉了,“妈是不是不愿意带儿子了?”“别瞎说,儿子是妈的心头肉,妈怎么能不愿意带?”李卓然对老婆有点儿嗔怒,“老两口别闹啥矛盾了吧?”老婆继续猜测,“别瞎琢磨,一天天的,还嫌事儿少是不是?”李卓然不耐烦地,他不愿意这种磕多唠,指不定往下唠出点儿啥来,多年的桩桩件件不愉快已经使他对这样的交谈极为敏感,他时常警钟长鸣。老婆带着满腹狐疑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事儿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往哪儿躲?哪儿能让你躲?
    爸妈一次回老家探亲,勾出了一件出人意料而且险些要了李卓然命的丑事。
    爸的手机坏了,为了联系方便,李卓然的手机给爸带回老家,老家之行爸妈很愉快,回来后爸的手机修好,便把手机还给了李卓然。
    之后的旬日,李卓然的手机经常提示内存不足,“不能啊,4个G的卡也没存啥,咋就不足呢?”李卓然摆弄着被爸还回来的手机,信息发件箱里百余条短信跳了出来,那些暧昧、肉麻甚至恶心的短信是在老家时候自己的手机爸的卡发出去的,爸不太会用智能手机,所以这些短信象证据一样赫然于李卓然眼前,为什么爸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去种地?为什么爸主动学习手机发短信?为什么爸一回家就关手机?为什么妈总惦记着回自己家?为什么敏感的老婆会猜忌?一切的疑问一瞬间都找到了答案,李卓然没勇气再去浏览那一条条恶心的短信息,他感觉这世界在旋转,不停地在转,他想站住,但身体已然不听使唤,只觉眼前一黑,嘴里很咸,“哇”地一声,他吐了平生第一口血。
    过了很久,他的意识恢复了些,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他才发觉自己坐在儿子上课外班的教室外面的一处无人角落,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渍,晃晃嗡嗡作响的脑袋,他一点点恢复了知觉,他很庆幸,没有人发现他的失态,看看地上的血迹,不多,赶紧用脚把血蹭掉,不能让别人看到,血有点干了,不好蹭,那也得使劲蹭,不能让别人看到。
    李卓然机械地做着徒劳而且不知所以然的动作,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头脑中一片空白,这个时段他就只知道用脚在地上来回地蹭,蹭,蹭,蹭!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好一会儿,他不蹭了,眼泪不听话,不想流出来但就是一个劲儿地顺着脸颊流成一条线,他点着了一颗烟,狠抽,再点着一颗,狠抽。
    他平生第一次束手无策,他哆嗦着拨通妹妹的电话,语无伦次地好不容易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妹妹在电话里的回答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就撂了,儿子上完了课,他木木地被儿子领上了出租车。
    整整一个星期,李卓然无心工作、无心吃饭、无心管孩子、无心上网、无心睡觉,胡子老长不知道剪,眼角时常带着眼屎,失魂落魄地发呆,老婆察觉后一个劲儿地问,他只说单位压力大,再问就不做声,他无法启齿,无法向老婆说,他没脸说,他怕老婆看不起,虽然本来就不怎么看得起,他要的那点尊严虽然得用帧(帧:时间单位,一秒等于二十四帧)来计算,但是如果话一出口,这少得可怜的尊严也会彻底消失,他怕失去尊严、家庭、孩子、老婆、亲人,还有他快把手指头挠烂才挠到的职位,但话一出口,这一切可能在一瞬间就都离他而去。
    深夜,他把被裹得严严实实,看窗外的月亮,“该死的月亮,你的光呢?以往你把光赐给我,任我享受萦绕的缠绵,现在你怎么把光藏在薄薄的云里,只让我看到你的影子,你那惨白的发灰的影子就象坟墓里的白骨,还有那狰狞可怖的骷髅!”他在被里瑟瑟发抖,几近崩溃。
    妹妹放下手头纷乱的工作,跑到他的办公室,也许是人生遭遇太多不幸的缘故,妹妹闻讯后表现出的状态远远好过李卓然,但面临突变,妹妹一样手足无措,“跟妈说么?”李卓然问,“不能说”妹妹断然拒绝,“不说对妈太不公平”“说了就公平了?说了这个家就散了”“不说就不散,掩耳盗铃吧你就”“就算掩耳盗铃,不还有个家么?”妹妹说完哭了,这么多年遭遇的都不如这一次,对李卓然和妹妹来说,爸的背叛、家的即将不在使他俩肝肠寸断。
    李卓然关爱地注视着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妹妹,妹妹很漂亮,小李卓然两岁的妹妹根本看不出已经三十多岁了,除了有点大腮帮,妹妹的脸无可挑剔,不高有些偏瘦,但是体型却是时下女人梦寐以求的,相处久了会觉得很倔强,单一打眼绝对会觉得女人味十足,李卓然一声轻叹,好看的妹妹为何命运如此挫折,一个阴霾接着一个,难道天妒红颜?刚刚从上一次打击中走出来,为何又要去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父辈的过错?哦不,不是过错,是背叛!对自己爱人的背叛,对自己子女的背叛,对所有家人与亲人的背叛!!!
    妹妹想从爸妈家搬出去,想一个人好好想想,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的房子,先住在了李卓然家,老婆孩子很高兴,一直以来老婆和妹妹相处的就象姐俩,孩子爱管妹妹叫小妈,而且爱和小姑一起睡,妹妹暂时住下了。
    李卓然痛苦地一次次在心里做着决定,告诉妈真相,必须告诉妈真相,他不顾妹妹的反对,在一个冷飕飕的傍晚,把真相告诉给了妈。
    妈听后没有抓狂似的咆哮,没有痛苦地哭喊,甚至没有哭,这使李卓然哥俩匪夷所思,当妈告诉李卓然为什么从老家义无反顾地搬到葫芦岛,李卓然彻底崩溃!
    “怎么还有一个?他要干什么?你为什么容忍?我怎么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你们这样对我们公平么?这是什么家呀?我是啥呀?我死了比活着强!你们这是让我遭活罪呀!”李卓然疯了一样,他听不下去了,他堵住自己的耳朵,逃也似地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歇斯底里地狂喊、咆哮、乱蹬乱踏,脑袋嗡嗡作响,象在过火车,一趟一趟地过,碾过他的心脏,把他的肠子肚子压得粉碎,来来回回地撕扯着烂肉在半空中横飞,他只剩下嘶喊,一直喊到什么声音都没有为止,而后趴在地上昏厥过去。
    李卓然病了,头钻心地疼,血压一股脑地往上窜,每天大把大把往嘴里送药,脸象张白纸,茶饭不想,大夫说是一股邪火窜的,叮嘱别小心眼看开点儿云云,李卓然不会笑了,同事面前少言寡语,回家对老婆麻木不仁,孩子学习不闻不问,所有人都仿佛成了他的敌人,这个世界他都对不起又好象这个世界都对不起他,什么东西他都不再去看,而是用眼睛的余光去瞪,憎恨地瞪。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不知名的小县城,那个曾经的家,爸是县文工团乐队演奏员,妈是县水泥管厂会计,四口之家生活得四季分明长幼有序,李卓然偶而和小朋友去县城附近的砖厂玩儿,那里有白色的沙子和硕大的泥坑,他们在一起捉迷藏、光腚洗澡打水仗、浑身是泥晒太阳,躺在沙子堆里,看着天上的白花花象棉花象白面的云,看蓝的晶莹剔透的天,真好。
    如果,没有哈尔滨妈看病,如果没有葫芦岛之旅,如果没有举家背井离乡的迁移,如果没有高中技校的抉择……如果这一切都没有,一切都回到原点,该多好。
    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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