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雨后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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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雨后
    八月缓缓而过,九月的天依旧变得像孩儿脸似的,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这天却绵绵的下起雨来。经过上次的变故,晴雪几乎去了半条命,虽然已经大好了,而每到阴雨时节,晴雪的身子也愈发的酸痛无力了,就像今个,她脸色苍白,闭眼绵软在榻上,动也不动。
    司茶间后院的门嘎吱一声轻响,晴雪微微睁开眼。
    “晴雪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墨茗携了小瑾一同款款进来,身上仿佛还带着水汽,立在一旁的婢子忙接过她们手中的油纸伞。
    墨茗一身月白的素锦衣裳,下摆和袖口零星的绣着几点淡紫的丁香瓣儿,一头乌黑的发丝如瀑般披散下来,只简单的绾了的一个环髻,用透明琉璃紫的簪子攒了,淡雅却不失高贵。
    “劳茗妹妹惦记了,晴雪很好。”晴雪微微点了点头,偏了偏视线,不想再看墨茗,眼前这个绝美的人,过不了多久,便是他的妃子了吧…而她,身份低微,只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如何能配的上高贵的太子殿下呢?心中一痛,胸中郁结顿时冲出,化作一阵低咳。
    墨茗忙帮晴雪轻拍背部,温言道:“姐姐又没有吃药吧?这样不听话呢?身子是顶要紧的。”言毕细细嘱了婢子煎了补药来,又亲手端了喂她。
    晴雪不说话,只低着头,乖乖的咽着药,仿佛一个瓷娃娃般。
    墨茗把空了的药碗随手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婢子,又拿帕子帮晴雪拭了拭嘴角,方拿出一本稍稍残破了的书,叹了口气道:“姐姐,你看这天变的,往后不知会发生什么,再有一月多便是姐姐的生辰了,这是茗儿找画的时候寻的,早早送给姐姐做诞礼,怕送晚了来不及。”
    晴雪抬了头,伸手接了,书上刚偤的落着两个古体字:茶经。
    眼角湿了,晴雪攥紧了手中的书页,无论如何,却是再也提不起一丝恨意了,听说,她得了消息便快马不停低赶来救了她…听说,她取了侧妃赐的最贵重的攒明珠宝蓝蝴蝶簪替她请了名医济悬壶来。。。听说,她昏迷不醒时她曾不眠不休的陪了两天两夜…
    眼前这个绝美的人,也是她除了义父以外,这个世界上最亲的结义妹妹啊…
    一滴泪砸落在微微褶皱的书封上,湿了颜色。
    好了…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
    听说早上沁香阁的韩氏缓过来以后,霍氏便给请去了沁香阁。私下里有人传出霍氏下药欲害韩氏的话,满府的婢子仆从私下也都窃窃私语,偷偷揣测着。后来连王氏也惊动了,而洛翰瑞更是早早的赶了去。稍后便有馨德堂的婆子被遣了来唤冯姆妈过去。
    冯姆妈望向墨茗,墨茗淡淡道:“既是母妃遣人来唤,姆妈便去吧,”
    冯氏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墨茗,方去了。
    沁香阁。
    霍氏咬牙苍白着脸跪在花厅里,身后跪着的是汗如雨下的张姆妈。霍氏对床上靠着的娇咳连连的韩氏怒目而视,目光怨恨得如淬了毒一般。
    而韩氏只当看不到,只抱了王爷的臂膀嘤嘤抽泣着,美眸中泪水盈盈,委屈道:“王爷,呜呜…霍姐姐却要加害于我…妾身…妾身以为…差点…咳…咳…差点没命见到王爷了…”
    洛翰瑞看着韩氏嘴唇惨白,面无人色,又满眼是泪,怎能不心疼,忙搂紧韩氏温言安慰着,冷冷的扫了霍氏一眼,却尽是厌恶之色。
    霍氏见了王爷眼神,心下一凉,忙抬了头望向王氏。
    王氏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霍氏,缓缓道:“霍晶晶,老早我就说过,在这府里我们几个共同伺候王爷,教养子女,本就是亲如姐妹的,而你竟然要毒害韩妹妹!太歹毒了些!”
    霍氏大叫冤枉,叩头禀道:“王爷,冷香丸真的是灵药啊,以前曾赠与韩氏医过病的,这次是韩氏前儿自己要的,真的不知怎么回事啊…姆妈张氏可作证,妾身不敢有半句虚言。”
    “王爷王妃可别听她胡说,咳…咳…明明就是她硬…塞给妾身的,说是仙逝的陈王妃曾用过的灵药,先前是送过,妾身因自身还在服药怕相克了药效便没有吃…妾身开始以为她是为了大郡主的亲事送礼给妾身的…咳…咳…谁知她…她竟然是为了害妾身的命…”韩氏呜咽着
    王氏敛了容,向张氏冷笑道:“姆妈张氏,霍氏和韩氏哪个说的是真的啊?”
    张氏见了这阵势早就慌得没了魂,两腿发软,只是咚咚叩头,口中忙道:“老奴…老奴不知。”
    霍氏气得直咬牙:“张姆妈,你…”
    “霍姐姐,你知道…咳…济悬壶济大人都怎么说的么?”韩氏讽笑一声,道:“说这冷香丸可是慢性的毒药,只因我体内毒素沉积的多,才一并发了出来…咳…咳…你对我说这是陈姐姐曾吃过的…陈姐姐难道是你害死的吗?”感觉到洛翰瑞身子一颤,韩氏脸上笑更深。
    “韩妹妹这话也不能随口浑说,先叫后堂的冯姆妈出来回话吧。”王氏吩咐道。
    “见过王妃,王爷万福,”冯姆妈早候在后堂,听得真真的,行了简礼,便道:“回主子,老奴有幸伺候过陈王妃娘娘,在娘娘仙逝半年前便诞下了玄聍小王爷,自那之后身子便不甚好,经常吃些许药,老奴曾服侍娘娘服过药,牢牢记得这冷香丸这名字,确是薇香院几次遣张姆妈送来给娘娘服用的,后来不过半年多,娘娘便仙逝了。”
    “冯姆妈来辨认一下吧,”王氏从案上的暗红色描金小匣里拿出一粒蜜色小丸,道:“这个是不是陈姐姐服过的冷香丸?”
    冯姆妈恭敬接过,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方正色禀道:“回王妃话,的确是娘娘曾服用过的冷香丸没错。”
    洛翰瑞想起济悬壶临告辞前的一席话,心如刀绞,婉清就这样给这慢性毒药折磨了半年…
    霍氏见王爷神色不善,慌忙辩解道:“这冷香丸真的是治病的灵药啊…”张氏也附和着点头。
    王氏笑着的捧了小匣,走到张氏面前,拈了一颗道:“既是灵药,那么…你便吃上一粒吧!”
    张氏呆愣了,手脚慌乱,不知接好还是不接,结舌道:“这…这…”
    王氏马上变了脸,怒道:“你个该死的老刁奴!不是说灵药吗,怎么不敢吃?明显是在说谎!来人,给我用刑!打到说实话为止!”
    即刻有人上前拖下去用刑,不到片刻间张氏便杀猪般嚎啕起来:“我说实话!莫打啦!王妃饶命!王爷饶命!”霍氏额上见了汗。
    “那便从实说来!”
    两个婢子架着张氏进来,张氏颓然软倒,呻吟着叩首道:“回王妃的话,这冷香丸确是灵药,当年主子叫送给陈王妃娘娘的冷香丸里,有一半是参了枯荣丸的,二者颜色形状都非常相像,而且气味也几乎一样,很难分辨,只是这枯荣丸…是慢性的毒药…都是主子指使的,求王爷王妃饶命了老奴吧…”说罢叩头不止。
    霍氏不想张氏为了保命竟全部抖了出来,一时慌道:“王爷,这个老奴诬陷于我…”
    不想这次玄聍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衣摆还有雨渍,他一把抱住洛翰瑞的腿,盯着霍氏愤愤道:“父王,那天这个霍姨娘她打我的时候说了,她自己说她害死了我母妃啊,父王!”
    霍氏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身子一晃,软在地上。
    洛翰瑞大怒,道:“把这个蛇蝎妇人给我拖下去,锁起来!谁也不许见!听候发落!!”
    霍氏闻听如此,从地上弹跳起来,拼命叩头,苦苦哀求道:“王爷,让我见见菸儿,求求你,我想见菸儿一面吧,求求王爷了…”
    洛翰瑞登时怒火更胜,大吼道:“来人,给我把墨菸也关起来!不许出薇香院一步!这样狠毒的品性!没得带坏了王府的女儿!这个张氏,也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霍氏一听,瘫倒在地,两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
    大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燥热的温度便自然而然的降下了,清早推开窗,一股泥土草木的芳香便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冯姆妈刚回禀说昨晚霍氏便悬梁自尽了,尸体用一席草毡裹了了事,大清早便用牛车载着扔到了郊区乱葬岗去了…墨茗望着嵌了银丝儿的镂花窗格,苦笑了声,自语道:“菸姐姐,茗儿…这次确是对不住你了…”不管怎么说,那霍氏毕竟是墨菸的亲娘呵…
    小瑾稀奇道:“小郡主,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没什么…”墨茗怔怔道:“小瑾,你说…霍姨娘…就这么去了呢…”
    “那是好事呀,谁叫那个老妖婆成天虐待我们下人呢,还把晴雪姐姐欺负的差点命都没了…照我说呀,就她该死,谁让她坏心肝呢?”小瑾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愤愤道。
    “可是她却这么…去了,会有人伤心的吧…”墨茗眉头不展轻声道,这确是她第一次筹谋着戕害与人,更似乎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罢…而母亲在天之灵也未必乐见如此的她…
    “我的好郡主哟,别胡思乱想了,”小瑾嘻嘻地拉着墨茗的手,道:“霍姨娘她那是什么不义,什么毙的,总之就是活该啦!”
    墨茗喃喃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么?”
    “对了对了!就是这句!”小瑾开心道:“这是她做多了坏事要遭报应了呢!好郡主不要想了啦,那也是王爷和侧妃给定的罪啊。”
    墨茗叹了口气,冯姆妈的确是按照她的话去做的,若不是她推波助澜,王氏也没这么容易得逞吧,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可是毕竟一条人命啊…唉…罢了罢了…
    小瑾见墨茗仍旧闷闷不乐,便提议去莳花阁那边玩耍,墨茗想想景色倒也怡人,便答应了。
    一路走来,见虽然草木蓊郁,大多花儿却是凋败了,一场大雨之后,便稀稀拉拉的颓了一地,似乎告知人们夏已暮,秋欲至。
    尤其是莳花阁南边的废园子里,地上深深浅浅积了不少水洼,水洼里更是铺满了一层层的枯叶黄花,进了园子,好像天地间到处都存了积水,就连苍翠的树影枝头也沾着隔夜的露珠儿,湿气朦胧的,像是储了无尽的泪儿一般,只伤感不语。
    “小郡主,小心脚下滑。”小瑾看墨茗总呆呆的,忙拉了一把,生怕她不留神摔着了。
    墨茗笑了笑,道:“不打紧。”
    眼前的废屋门面倒也颇为干净,这里很多年间几乎没有人来,下人却打扫的勤勉,真是难为了他们。屋门未落锁,伸手一推就开了。不想进了屋,发现屋内竟然布置的井井有条,日用物什,皆一应俱全,窗明几净,也一尘不染。
    小瑾好奇得很,四下打量着,一双眼滴溜溜转,像是发现了什么世外桃源般。墨茗却微微皱了娥眉,看着青木案牍上的笲雨纹,沉吟不语。
    小瑾喜滋滋的跑到窗边的妝奁边,一手擎了菱花镜,笑嘻嘻道:“小郡主,这里原先定是那个姨娘姑娘曾住过的呢,你看这菱镜上纹子的多漂亮啊,还有这个冰丝绢花,啧啧,真是素雅大方呢…小郡主,咱们以后也经常到这里来玩好不好?”
    墨茗没答话,只皱着眉用手抚摸过光滑的藤椅,过了片刻,吩咐道:“小瑾,咱们回去吧。”
    “哦。”小瑾见墨茗说话见已出了屋,只得万般不愿的放下手中的物什恋恋不舍的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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