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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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刚来的日子,带着史过、飞燕、飞莺在花园闲逛的时候,霜菊就梦想了无数次遇见唐朝第一场雪的情景。这个时代天特别的清澈,空气特别的新鲜,想必雪也会特别的甜。
可是,如今真正遇见唐朝的第一场雪了,霜菊却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这场雪。
晚上呼呼的刮了一夜西北风。早晨醒来,霜菊就觉得别样的清冷。一抬头,看见墙壁上的窗口飘进了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兴奋,又听见喃喃的呻吟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李玥。
“小菊,今天好冷啊。我不舒服。”
李玥脸上的潮红让霜菊觉得很是不妙,一摸脑门,烫手的厉害。李玥终于受不住严寒,发烧了。
外面有人送来早餐时,霜菊大声叫着让去请大夫。第一次有人应了声,说是让等一等,要去请示主人。
之后,一上午就没了音讯。
地下室里。霜菊解开自己的外袍,如果那件衣服还能称得上袍的话。把李玥紧紧搂在自己只穿围胸的胸前,想要用自己那点不多的热量温暖李玥。弄影把两床被子裹在搂在一起的公主和郡主身上,自己缩在两人身边,无助的抹着泪。
紧紧搂住李玥,可是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能裹的都裹上了。
“小菊,我是不是熬不过去了?我总算知道了那些穷人家的苦日子了,是不是,也没白苦一回。你给我唱歌吧,我最爱听你唱歌了。我讨厌冬天,你给我唱个春天的歌吧。”
看着霜菊含泪的眼睛,李玥虚弱的对霜菊笑了。
“这辈子,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下辈子,我还要跟你结拜姐妹,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小玥,胡说什么呢?怎么就熬不过去了,不就是受寒发热吗?那人都给你请大夫去了,你要再胡说,我真就就不理你了。”
擦掉含着的泪,霜菊搂紧了李玥。
“我给你唱春天的歌,唱个小燕子的歌,好不好?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李玥静静听着,身上的热度一点都没减退,眼睛渐渐没了精神,看似困极,就要睡去似的。
“小玥,小玥。”霜菊使劲摇晃着,李玥终于又挣开了眼睛。
“别睡好不好,别睡。我唱的好不好啊?……啊,王八蛋,外面有没有人,死一个进来!”
娇躯贵体的李玥什么时候受过这些罪。明显的感觉到李玥的活力在一点点流失,大夫怎么还不来?霜菊都要支撑不住了。
“王八蛋!来人啊!!有人快要冻死了!!!……”
夏朝花,冬祭雪。
冬季的第一场雪,也是要祭拜的。家家户户,都在院里屋后,露天摆开祭桌,或多或少总要摆些物品来祭拜。
史遥的日子过得很是无奈,母亲总要争些名呀分呀,官呀爵呀。其实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在奶奶的默许和帮助下,史遥瞒着父母在长安开了家织纺铺,虽然不能大捞大赚,养活十来口人已经绰绰有余。
今天初雪,吃过午饭,史遥跟着奶奶和父母亲等家人在花园行了祭拜礼之后,趁大家去大厅聊天的时候,独自一人往自己一家人住的别忧院的后院走来。
别忧院的后院一般没有人来,史遥的奶妈吴嬷嬷独自住在那里的一间小屋里。
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奶妈,史过的奶妈刘嬷嬷就深得襄阳信任。即使史过随父亲住在临牧城,刘嬷嬷在史府也混得如鱼得水。
而吴嬷嬷就十分沉默,史遥断奶后,除了帮丫鬟一起伺候溪华,再就是帮忙做些缝补的事情,基本上只是自己关在别忧院后院,谁都不理。
好久没有看见奶娘了,今天祭初雪吴嬷嬷也没去。史遥穿过别忧院正屋后门,往奶娘住的小屋走去。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常山公主和菊香郡主被劫,皇帝忧思成疾,一病不起。
可是史过这小子没心没肺的,一天到晚让史放带着出去玩。说真的,很为霜菊不值。如果当时何霜菊嫁给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她的。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不幸还是霜菊的不幸。
正想着,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叫嚷。从小屋方向传来的,不会是奶娘出事了?
史遥加快步伐往小屋走去。又听见有人叫骂,还叫来人,是女人的声音。竟是从小屋下面传来。奶娘怎么了?
匆匆走到小屋跟前,在屋子西面墙角下,隐隐有个小窗似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心里反反复复总出现的那个声音。
透过小窗,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喂,外面是不是有人啊?求求你们了,快点请个大夫好不好。常山公主已经快熬不住了,求求你们了!你们既然把我们关了一个多月,想必我们还是有用的是不是?我们三个人里就是公主分量最重,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好不好?好不好啊?”
大概看见窗口的人影,一个焦灼,急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深深恳求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而更让史遥不能移步的是,这个声音不就是何霜菊的吗?跟常山公主在一起,又是三个人,不是她们还能是谁!
带着满心的疑问和惊诧,史遥走向小屋门口。这个地下室好像是从屋里才能下去。
刚拐到小屋南面,就看见吴嬷嬷站在屋前雪地里。房前摆着祭雪案台,吴嬷嬷扭头直直看着史遥。
“奶娘,这是怎么回事?”
“遥儿,别问了。你不必知道得太多,你只要知道,你娘亲和奶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快走吧,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吴嬷嬷冷冷的对史遥说道,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关切。
“可是奶娘……”
“我叫你走!是不是现在用不着我了,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奶娘……”
“走!记着不要跟任何人说。你也不想你娘和父亲出事吧。”
外面的人影晃了一下就没有了,霜菊原本充满希望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李玥已经昏迷了,浑身滚烫,却一点汗都不出。
虽然对吴嬷嬷的话不置可否,史遥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随便说出来。
李玥和霜菊的失踪已经上升到国家大事的程度,这竟然是自己的亲人作的,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
为什么?想不通。即便说是为了争夺世袭的爵位,又跟李玥和霜菊有什么关系?
可是,又不能贸然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自己的父母都逃不了干系。但是何霜菊怎么办?就任凭那个自己心爱的女子无助的被关在那里?
乱,心里乱极了。
茫然的矛盾的游荡了半天,史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别的都好说,皇帝的女儿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最牵肠挂肚的还是何霜菊呀。
“大少爷。”
不知不觉,史遥晃到了后花园。上午祭雪的物件都撤了,花园的小亭子里,浣紫和吹雪两人正往小石桌上摆着糕点酒菜。
远远看见史遥失魂落魄的过来了,浣紫叫了一声。
“啊,浣紫。你们在做什么?”史遥凝了凝神,问道。
“大少爷,二少夫人说要和我们爷赏雪。让奴婢们备下薄酒小菜。大少爷若是得空,不若同我们爷一道赏雪?”
浣紫变了很多,至少现在是真的跟凝碧一样想念霜菊。也知道自己的傻爷思念霜菊,不喜欢跟二少夫人在一起。于是想请史遥一块儿赏雪,即可以让自己的爷自在一些,而且自己也可以随侍在一边,多看几眼史遥。
正说着话,那边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史过、董筱琬、史放、凝碧、挽云还有追电。史过一脸的不情不愿。
早上阖家祭雪,史过没能出去,正在焦急,偏偏董筱琬又说备了小点,邀史过下午去花园赏雪谈心。襄阳当然希望两个人多多在一起,硬是没让史过出去“玩”。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史过就被董筱琬兴冲冲的带走了。
远远看见史遥也在,史过高兴的也叫道要让史遥一块儿赏雪。当然没有忽视了史遥眼中的彷徨无措。
董筱琬很不高兴史遥也在这里,但是人家好歹也是自己的大伯子,也就不好说什么。而且史遥在这里,一些本来想要说的话也不能说了。
于是随意的吃了两口点心,董筱琬就好心的把这个地方让给两兄弟把酒言欢。自己带着吹雪、挽云、追电走了。临走再三嘱咐史过,要乖乖的跟史遥赏雪,而且要多喝点酒取暖,以防受寒。
史放明白史过的眼神,找借口把浣紫凝碧也打发走了。三个男人坐在小亭子里。
史遥有心事。
史过本来并不讨厌史遥,大爷一房,只有这个史遥看来最是无害。
可是史遥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且他对霜菊的心思史过也是清清楚楚。
如今抱着不放过每个线索的心态,史过很想知道史遥的心事到底跟那个让自己急疯了的小女人有没有关系。
如果一个人有心事又不能说出来,最常用的发泄办法是什么?对了,当然是借酒浇愁。
一边是满腹心事的本来就想借酒浇愁,一边是打定主意蓄意灌酒。两边配合的相当默契,不一会儿,小酒壶就要见底了,小菜也吃下了一大半。
兴许是酒的度数不太高,平日喝两杯就上头的史遥竟然没有一醉不起,只是昏昏然的神志有些迷糊,舌头也短了而已。
天渐渐黑了下来,襄阳今天没有召集大家一起吃晚饭。一是下午溪华就跟史伯策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再就是想要给董筱琬和史过多一些时间。
而小亭子里,三个人还在吃着喝着。
“大少爷,史放再替我们爷敬您一杯。这些年来我们老爷和爷都在边城,亏了大爷和大少爷照顾太夫人,替上我们爷的那一份承欢膝下。”
“呵呵,史,史放,不必客气。”史遥一仰脖,一杯酒又下肚了。
“史,史放啊,你,你看。无论我怎,怎样,终究替不了阿,阿过在奶奶心里的地位。”
“娘,娘说,作什么阿过先娶,娶了亲,还娶了两个。我是哥哥,为什么就没有。告诉你个,个秘密,其实我,真的心疼小,小菊。天气真冷,小,小菊,病了,没有大夫,没有。我好心疼。”
“什么?你说小菊怎么了?”史过一抖机灵,病了?小菊?史遥真的知道什么!
“嘘!千万不要说,说出去,在奶娘的,的屋子,小菊,关着。可是奶娘不,不让我说。为什么不说,小菊叫唤,要大夫,可,可是没有,要冻死了,冻死了。”
“我要去看小菊,小菊。不能病,不能,我心疼。”史遥的脸红得很是诡异,跌跌撞撞往史过居住的后院就去了。
“该死!史放,我们去别忧院后院。”终于听明白了,史过一分钟都等不下去。
想着后院也有人在,史过不怕史遥会跑丢了。而且着急霜菊的事,带着史放就往别忧院去了。
别忧院是史伯策和溪华居住的院落,在史府西侧,离襄阳的住处最远,显得稍稍有些僻静。
而且溪华的脾气不好,吴嬷嬷的脾气更是各色。所以下人们除非不得已,一般不会来别忧院。而别忧院的后院,就是吴嬷嬷居住的地方,就连翠环和翠玉都不常来。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史放还是让史过把假面戴了。
别忧院静悄悄的,正屋没点灯,显然史伯策和溪华还没回来。两个人摸着黑从屋顶跃进,远远看见后院小屋里闪着豆大的灯光。
两人在小屋周围摸索了一番,果然发现小屋有个地下室,不过却是要从屋里进去。
吴嬷嬷正坐在屋里做着针线,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飞进来打中了身上的某个部位,随即就晕了过去。
从吴嬷嬷身上找到了一把钥匙,史放在屋里放风,史过拿着烛火顺着屋角的楼梯下到地下室门口,打开了门。
屋里,那个让自己揪心了许久的女子好像是累过了头,低着头闭着眼,怀里紧紧搂着的正是不省人事的李玥。两床带着潮气的棉被裹着两人,旁边弄影缩在棉被一角的下面,也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冻僵了。
“霜儿!”史过失声叫道。
“贾无过!”本来已经绝望了的霜菊突然听见熟悉的叫声,呼的抬起了头。“贾无过,真是太好了。快救救小玥,她烧得厉害,快带她去看大夫。”
弄影也醒了,期待的看着贾无过,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史过把史放招呼了下来,让史放背了李玥,自己脱下棉袍披在霜菊身上,就要来搀扶霜菊和弄影。
霜菊绝对是小强命,看见有救了,一下子精神了许多,看来并不像弄影那么虚弱,把棉袍给弄影穿了。
“贾无过,不用管我,我身体好得很。弄影光是照顾我和小玥了,你赶紧扶她也看大夫吧。”
看见霜菊把衣服给了弄影,史过有些气恼和心疼。但是看着狼狈不堪的霜菊依然精神抖擞,却是让史过有一些小小的欣慰。
史放一直背着李玥,史过把霜菊和弄影分别带出围墙。几个人往同仁堂奔去。
早早把浣紫、凝碧、挽云、追电打发到下人房,董筱琬说今天心里烦躁,不耐吵闹,只留了吹雪一人在小院伺候。
“都办好了吗?”
“是的,都按小姐吩咐的办好了。”
“把灯熄了,你去西厢守着,晚了就自己睡吧。”
“好的,小姐。不过小姐确定爷今晚回这里吗?而且,爷他会那个,那个什么吗?不用吹雪陪着小姐吗?”
“叫你走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错不了的。”
“噢。”
“小菊,小菊……你冷不冷,我来了,不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一个男子酒气熏熏的来到后院,进了东厢。
屋里没点灯。
“相公,你回来了,叫奴家好等。快些过来,奴家很冷呢。”
床上传来一个软绵绵,娇嗔嗔的声音。
“小菊,小菊,呵呵,你叫我相公!不怕,不怕啊,哪里冷,我给你捂捂,我一点都不冷,我好热啊。”
男子的声音很兴奋,歪歪斜斜的就往床边来了。抓住女子的小手,踹在了自己怀里。
“相公,不要光捂手了,奴家全身都冷嘛。”
女子抽出手,很主动却又娇柔万分的倚向男子的怀中。
“啊,啊,小菊,小菊……”
焦急喘息的声音止在了两个人胶着的嘴里。
外面寒天冻地,屋里一室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