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洛的话让文耀一下就懵了，问了好半天才问清楚事情的经过。文爸爸舔舔手翻了一页报纸，抬头就看见儿子满脸震惊的握着电话，“文耀，谁打的？”
    文耀让苏洛等等，小声的重复了一遍舒洛的话。文爸爸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給舒爸爸打电话，寒暄了几句后就直切正题，直到挂了电话后才缓了缓神色，对文耀道，“只是伤到手，没有那么严重，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看看。”
    听了爸爸的保证文耀舒了一口气，拿着电话跟舒洛解释舒妈妈真的没事，文耀的话舒洛平时是听的，可这次不管文耀怎么赌咒发誓舒洛就一直哭个不停，文耀没办法了，只能像文爸爸求助，“爸，舒洛一直哭，我去接他。”文耀用的是陈述句，他和文爸爸做交代也只是一个交代而已。
    文爸爸想了会就同意了，舒洛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思很不容易，不忘嘱咐文耀，道，“我先和你妈去医院看看，让你王叔送你去小延边作业区。”
    文耀很无奈，舒洛一路上哭个不停，仿佛要把这些年没发泄出去的眼泪一次性流光，小东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模样让文耀恨不得把叶凯給撕了，这死孩纸就会夸大其词。舒洛到了医院见到右手绑着纱布的舒妈妈半躺着靠着床头冲着招手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舒妈妈很幸运，从五米高的收胶站上掉下来只是摔断了右手而已，这实在是太幸运了，收胶站下面都是坚硬的水泥地板还有乱石堆，舒妈妈摔下来的地方正好有一堆沙，缓和了下落时的冲劲。
    舒妈妈抱着舒洛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部小声的安慰他，或许是哭了一路累了，舒洛的呼吸开始逐渐变得均匀，微张着小嘴靠着舒妈妈睡的香甜。文耀舒了一口气，在哭下去他也想哭了。
    文妈妈听完事情的经过后眉头紧皱，想要说的话被进来的舒洛打断，这会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老公，这个事情得说一说，收胶站太没有保障了，是不是让农场花钱建一个围栏，还记得以前三队的会计么？”
    文志明点了点头，三队前一个会计也是从收胶站上摔下来，折了一条腿，那时候没有那么先进的医疗设备。而且工人是现在阶层的代表，国家已经提出了“与蓝领阶层打成一片”的号召，蓝领阶层是改革开放的开创者，他已经接到上面的通知了，媳妇这句话正好提到点子上，这件事办好了可是一笔重要的政绩，文爸爸心里有了打算，笑笑道，“弟妹的伤还是找人看看比较好，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调理容易留下病根，我正好知道一个很有本事的老中医，明儿约个时间去找他看看。”
    文爸爸的话音刚落文妈妈嘀咕道，“什么人你都请不来？弟妹的伤方便移动么？非得亲自上门看病？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文爸爸有些微怒，低喝道，“那人是真的有本事，赵县长的老毛病就是他治好的，人家上面有人，你真以为你我是县委书记延边县所有人都要按我说的吩咐去办了？”
    文妈妈没敢吭声，她不是笨女人，在外面給文爸爸留面子是一定的，只是某些事上还是带有农村女人的习性，跟了她半辈子，一时半会间改不掉。
    舒爸爸接过话，“没事没事，我明天带着她去看看，我也放心些，就是还要麻烦你了。”
    文爸爸不在意的笑笑，“没事，明天周末我也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天早上，舒爸爸有些等不急了早早的給文爸爸打电话，约他一块去见那位老中医。文爸爸引着他们来到靠近铁路那边的一条巷子，才走进巷子就能味道刺鼻的中药味，文爸爸见到老中医时微微的弯腰喊了声，“宁叔。”
    文爸爸来过几次，宁元明见到他点了点头，多看了舒妈妈两眼，吊着白色绷带的舒妈妈很抢眼，这些人来找他肯定是为了这个女人，“进来坐吧。”说完也不等几人自顾的往屋里走。
    文爸爸望着老人的背影低声对几人道，“别乱说话，我们进去吧。”
    宁元明給舒妈妈把脉，大约半分钟后收回手，淡淡道，“本来是男左女右的，你的右手不方便，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只是伤到骨头，我给你开服药便是了，回去后好生的养着吧，尽量别让她做重活。”最后一句是对舒爸爸说的。
    舒爸爸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大夫了。”文爸爸不是喜欢咬文嚼字之辈，性情直来直往，面前的老人穿着复古的唐装，看着一把年纪却又精神抖擞，行动慢却不显得颤魏，让他在言语间不自觉的恭敬起来。
    宁元明不在意的摆摆手，从一旁的桌上拿起笔，文爸爸立刻上前给他研磨，宁元明没有制止他，笔尖微沾墨汁下笔如飞。
    宁元明停笔，顿了顿道，“方子开好了，药草我这不全，你们去天香街那家药店买吧，这里也就那的草药还正宗些。”
    舒洛一直在旁边任由舒爸爸牵着他，这里的东西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他看什么都觉得很喜欢，老爷爷也很奇怪，为什么用左手写字呢？舒洛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爷，为什么您要用左手写字呢？你的老师不会拿滚你打你手板心么？”
    舒洛的话一出口文爸爸身体瞬间僵直，紧盯着老人的反应。
    宁元明愣了会，好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小家伙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一脸不加掩饰的渴望表情让宁元明忍不住轻笑出声，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不在意的抬起右手给他看，“怕不怕？”
    宁元明问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他的右手和常人不同，怕吓坏小家伙。他的右手残疾，一般都是背着，舒爸爸他们进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就没有离开过背后，不注意的话也以为他是左撇子而已，现在宁元明伸出的右手是没有无名指和小指的，着实让舒家夫妇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镇定。文爸爸自然也惊讶，他惊讶不是因为老人的手残疾，这点他先前就知道，他惊讶的是宁元明居然肯把自己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舒洛是这几人里面唯一没有惊讶的，也没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是皱着小脸，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摸了摸被截断的地方，怕怕的问宁元明，道，“爷爷，会痛么？”看着好疼的样子。
    “哈哈！”小家伙不加掩饰的表情逗乐都宁元明，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爷爷有你这样的孙子肯定很幸福吧！”宁元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怀念，他的家人在那时候都死了，全死完了。
    舒洛小声道，“爷爷，我叫舒洛，妈妈叫我洛洛，洛洛没见过爷爷，不过奶奶说爷爷是个英雄！”舒洛努力的模仿舒奶奶提起舒爷爷时那份神圣，学得倒是有八分像。
    宁元明有些诧异的看向舒爸爸，舒爸爸点了点头道，“我父亲抗越的时候没的。”
    宁元明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那个年代他自身难保，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发挥，年轻气盛的他不懂得收敛光芒，先失去家人，再失去两个指头后他的心冷了，在朋友的掩护下离开了那个是非地躲在这个偏远的小地方，一待就是几十年，那个年代的悲哀，现在的人是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