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池中物 第四十四章 临行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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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相对,白从并无想象中的那般厉色,只是问了鸣垣一句:“你当真舍得?”
鸣垣有意将他打量一番,端看他眼底的认真态度:“没想到长绝楼大公子还会有这种表情。瘫着一张脸不是很好么?”
白从无意与之争辩,却是比方才更为郑重:“你当真舍得?”
看他不可一世的冷漠表情荡然无存,鸣垣只觉有点意思:“依大公子看来,在下是否舍得?还是……这该问的人,应是你自己?”
削若刀锋的眉眼蒙上一层寒意,白从终是恢复冷峻神色,但说出的话,却与这表情有着天壤之别:“如果楼主选择你留在身边,我望你今后能尽力护他周全。这次的事,我相信楼主并不愿前往,若非……有你许诺。”
“本以为长绝大公子白从君子坦荡,可今日为何不解在下疑惑?”鸣垣不需要白从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罢了,我就当你答了。”
“我在问你!”白从明显有了怒意。
“同样的问题,我没兴趣答第二次。”鸣垣与之相视,直觉此人并不似外界传闻那般冰冷,至少他还懂得为一个人发怒,尚且有救。“哼,是否舍得么?若是舍得,我又岂会许下全身而退之诺?”
白从相信这个人的能力确是不一般,但那只是单打独斗罢了。弈王宫与颜书,不论哪一个,皆非一人之力可破。就算上回相较保留实力,但独凭他一人,不得不心生忧虑:“你有几成把握?”
鸣垣坦诚相告:“不曾身临其境,又岂能谈说把握?我会见机行事。”
白从见他缓步走开,即刻移步到他身前:“见机行事?你认为颜书会给你这个机会?只怕到了禹城,最先死的人,会是你!”
鸣垣撇头侧目,笑言道:“终于肯改口唤之名讳,你对君王的敬畏,不过如此。或是说君王在你白从心中,及不上某人。”见他眉目一动,继而道,“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颜书,他杀不了我,以前杀不了,现在也是一样。”
白从不禁将心底疑问脱口而出:“你究竟是谁?为何他杀不了你?”
鸣垣忽然笑若自嘲:“我是谁?我倒是想忘了自己是谁。当一个名叫乌桓的人,不好么?没有过去,也无须顾念将来,或是很多人的未来。独善其身,立于世间,而不失其操。这,总好过高处之孤寒。”
“你……”白从隐隐生出不可思议的猜测。
“日落金河堤,北望兰陵堂。”鸣垣扬眉一笑,回首道,“白从,你是个聪明人,我说得这么明白,你当是清楚。”
白从气息一结,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愕,目视鸣垣深瞳之中,显露无遗的王者傲然,语结道:“金河……兰陵堂……万俟!你就是……”
鸣垣立掌相阻:“既然你已经知道,应是放心了。我说过,颜书杀不了我,两年前杀不了,当下毫无长进的他,难道可以?”
白从依是讶异,当时他以报恩之名拜入长绝楼,若报恩为真,那么沧云子竟是为了救他而死!沧云子身为东阴子民,为何会舍命去救……疑问暂且放下,看他坦荡,便问:“为何告诉我?”
鸣垣不以为然:“只是觉得你口风比较紧罢了。况且若我是普通人,想必你定会尾随前去,到时帮了倒忙,或者坏了大事,那就不值了。”看白从已平静下来,“不愧是长绝楼大公子,我还以为,你会立即拔剑相向。”
“哼,正如你所言,绝不会加害长绝楼,现在,我信你。虽说你的存在可能威胁长绝楼的安危,但你曾是那个位置的人,就必然有万全之策,否则也不会立国之盛世。”关于北雁国君鸣垣的事迹,白从遍迹江湖,自是知道不少,他确是有这个能力。
“早知道你如此听话,我就该早些告诉你。”鸣垣笑着回头,“我先走了。”
“你同传言的不一样。”白从对他背影一句。
“彼此彼此。”鸣垣停步,隐隐浅笑。
白从站在原地:“最后一个问题,为何化名乌桓?”
鸣垣渐行渐远而道:“乌鹊南飞绕桓宫。”
白从不会忘记,当年鸣垣以两千精兵,大败颜书十万大军于金水河畔。此为东阴的耻辱,也是鸣垣在位之时,最为辉煌的一页。
回到池月房中,天沸已离去多时,池月亦是醒来。看他坐在床榻上,两手四处摸索,似乎在寻着什么,皱着眉,略有忧色。
鸣垣突然出声:“在找什么?”
池月口齿含糊道:“没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面对一样僵硬的话锋,鸣垣只得一叹:“你猜。”
池月懒得与他废话,只想把他暂时给赶出去:“你能不能先出去?”
“难不成楼主又得更衣?”鸣垣慢慢走近他,“不如由我代劳,如何?”
“谁说我要更衣!一派胡言!总之,你先出去!若有要事,自会派人召你前来!”关于在找的那样东西,池月绝对不会告诉他。
“原来我就是这般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么?”鸣垣坐到床沿,握住他的手,放到掌心,“楼主要找东西,不妨告诉我,何须如此为难自己?”
“我并不在寻些什么,是你看错了。”池月顺势把手抽回,心底一阵慌乱,双目皆盲的唯一坏处便是无法察言观色,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鸣垣自怀里摸出两块石头,两者相吸的声响在池月耳旁荡开:“楼主所寻之物,想来我已找到了。楼主当真是不小心,这么重要的东西,岂能藏在枕头底下?实在容易遗失。”说着,把半块玲珑石置入池月手中。
池月没有接,而是顺手一推,不知推到何处:“区区顽石,无足轻重。”
鸣垣笑了笑:“既是无足轻重,楼主为何又将它放入枕下?”
“你说什么!”池月但觉耳根烧灼,没想到方才的随意,竟成了有意。
“该走了。”鸣垣的声音清晰而从容,“池月,时间不多,须立即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