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池中物 第二章 乱剑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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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周折,池月总算弄清这偌大桓宫的纵横走向,且是顺利潜入琳琅阁,在某处积灰的地方,寻得那对玲珑石。
所谓玲珑石,不过是一阴一阳两块磁石,并无特别之处,也不知师妹为何如此执着。总之她高兴了,师兄也会高兴吧?此般想着,心底竟是涌起些许酸楚。
突然,门外响起人声:“快!去那边搜!”数十羽林军从琳琅阁前飞奔而过。
池月蓦地一惊,心说自身行踪隐秘,难不成桓宫护卫高手如云,两三下就破了他的轻履绝技?他警惕环顾四周,见火光透过窗纸,投射于楼阁中间的琉璃毕方,折出的光华,映出一张肃然脸庞。他几乎要喊出声,却被那人再次捂了口鼻。
磁性而华丽的嗓音,在这一刻变得局促,他在耳边说:“你别出声!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活不了!”
池月扳开那人的手,低声道:“鸣垣,你贵为一国之君,要玩夫妻情趣也不是这样玩!兴师动众,劳民伤……”话说一半,发觉空气中飘着一丝血腥。
鸣垣倚在墙边略微喘息,眼角死盯着外边的羽林军,左手却始终停在腰间,鲜血不住从他指缝溢出。他见池月眼神惊异,不以为然道:“你觉得这还是夫妻情趣?”
目测那位简兮国后是动了真格。池月疑惑道:“你方才还随随便便跟她离开,你当是早料到了。”
鸣垣呵呵笑了两声,望着他:“因为某些缘故,临时改变主意而已。真不愧是我鸣垣看中的人。”
“你想身上多几个洞么?”池月无视他言语轻佻,却清楚感觉山雨欲来。忠于王族的羽林军,居然追捕至高无上的君王,这北雁国定是出了大事。
目视他的眼睛,鸣垣无意说道:“如果你能送我出去,我便许你……”
池月不假思索:“不必!”
面对池月毫不客气的厉声拒绝,鸣垣倒是不感意外:“还不知我许你什么,就这般拒绝。别忘了,我可是北雁的王。”
池月瞥视他受伤的模样,摇头道:“不用了,你留着许给自己吧,北雁的王。”
“若我许你一世江山……”鸣垣的这句话,说得倒是认真。
“少开玩笑了!你都自身难……”一时疏忽,池月觉得好笑之余,竟忘了身处险境,音量不自觉提高。忽见窗外有人转过头,立马掐了鸣垣后颈,将他一把按下。
由于某人下手不知轻重,鸣垣的伤口又裂开了些,但他紧咬牙不出声。待池月的手缓缓松开,他才道:“若是多来几次,只怕不等他们抓到我,我就已经死了。你身为北雁国的子民,竟敢如此对待国君,不怕死么?”
池月只觉好心无报,随口答了一句:“不知谁是你北雁子民?自作多情。”
鸣垣得意道:“原来你不是北雁人。那么你是东阴人,还是南伏?看你的样貌,不可能是西临国人。”
一时口快,竟泄露身份!池月含糊道:“有你这样一个国君,迟早得叛国。”嘴里说着,眼神却瞥见刚才四散搜查的羽林军,已再次集结。
“都搜过了吗!”
“是。就差眼前这琳琅阁。”
“搜!”
眼看羽林军要闯入琳琅阁,池月亦伸指推出一寸长剑。这时,鸣垣抬手拦下他,轻声道:“这些人全属羽林右骑,实力不凡。你冲出去,只会送死。”
池月依然没有收剑回去,只是回头看他一眼:“那么……等死?”
鸣垣一眼掠过他双眸,心底漾出一个人的笑容,低语笑道:“你留下,我去。”
他的意思,是要束手就擒?池月也不知为何会将他摁在原地,如此想保他性命的举动,完全违背让他去死的初衷。瞟见鸣垣错愕,池月镇定道:“即便你面相不好,但也不至于是个短命相。”
此般语无伦次,却在鸣垣心底扯出一丝疼痛,那个人也曾负气说出这番话。鸣垣卸去他的阻拦:“总比两个都死了好。”随即补上一句,“既然你不是北雁人,若死在桓宫,会很麻烦。”
两人僵持不下,忽觉几道凌乱剑风自四面袭来。剑光频闪,一连串的兵刃相斥,最后仅余下血气的静默。
只闻羽林右监濒死之际,道出四字:“乱……剑……白……从。”
池月眼底有光一闪,立即收剑回鞘,把鸣垣晾在一边,快步奔过去,朝暗处轻声唤道:“师兄,是你吗?”
“阿月!”一名紫衣男子提剑现身,月光映出半张冷峻侧脸,还有一对削若刀锋的眉眼。握住他的肩,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长长吁出一口气,“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师兄,他们已认出你的剑法,该如何是好!”池月左右望去,零落的火把奄奄将息,映出遍地血花。
乱剑白从,东阴国长绝楼大公子,剑术融合各派精髓,外人看来,全无章法可言,若非亲眼所见,无人可判定死者命丧谁手。白从在北雁公然出手,且是在桓宫之中,若是传出去,恐怕长绝楼会不得安宁。
白从淡淡一笑:“无妨,他们都死了。”
如此轻描淡写,池月只觉彻骨一寒,但很快在他温暖的眼神里消融。他的双手沾满血腥,却是池月最为心念的师兄。
池月忽而低声惊呼,只因想起墙角某处还有某人重伤。可当他转头过去,竟见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白从循着看去,微微皱眉。
“没……没什么。”池月干笑着,心说要是师兄瞧见,指不定没完没了。
“你是否瞒了我什么?”白从若有所思,貌似随口一问。
池月怔住,不过很快笑道:“没有。我哪敢欺瞒师兄?”
白从盯住他的双眼,寻得几分闪烁:“我说的是……子衣的事。”
池月松了口气:“师妹?她要我来找块石头。”
白从将他额前乱发拢至鬓边:“她叫你来,你便来?你可知这里是北雁桓宫,若是出了事,只怕师父也保不住你。一块破石头,你何必放在心上?若是我方才晚来一步……”
“我没事。”池月却步退开,脑海里尽是他待师妹的音容笑貌,与此刻无异。看不透他的心思,避开为妙。他伸手去摸,发觉藏在腰间的石头,居然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白从洞察力惊人,抓住池月脸上稍纵即逝的焦虑。
“石头不见了。”在他面前,池月自知无所遁形。
“不用找了,我们回去。”白从见他意图回头,当即擒他手腕,音色低沉,“走。区区顽石,不值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