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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朝襄和十六年九月,襄和帝卒于太极宫,享年二十三岁。皇帝十四岁亲政,却从未把心思放在朝政上,常年耽乐嬉游,昵近群小,后宫中亦颇多内宠。皇帝整日与宠妃宴饮作乐,数月不上朝也是常事。朝臣屡屡进谏,昭慧太后也劝过襄和帝多次,但襄和帝一概不予理会。昭慧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素有铁腕冰容之名,当年就是她披荆斩棘,排除万难,一手将儿子扶上了皇位。太后一怒之下,将襄和帝新纳的妃子,全部以狐媚惑上的罪名赐死。
胤朝的后宫一时人人自危,襄和帝却不在乎,太后要砍要杀,尽管随了太后的意,他的嫔妃死了,再纳一批就是,皇帝的女人哪有死绝的时候。后来几年,襄和帝整日厮混于内闱,荒废朝政,愈发放浪形骸起来,而且从不在保养上留心,因此早早地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落得个英年早逝的结果。
昭慧太后痛失爱子,自是悲恸万分。襄和帝一生未留下子嗣,只能从一干子侄中挑选皇储,最后选定福王之子继位,是为后来的康顺帝,尊昭慧太后为太皇太后。
自襄和帝宾天后,昭慧太后大有万念俱灰之意,世间常说女子最苦,莫过于中年丧夫,晚年失子,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举目无亲,纵然享有太皇太后之尊,又有何意思?
康顺八年十一月,昭慧太后薨逝,享年五十一岁。康顺帝在位二十三年,并无多少建树,在历代帝王里只是中平之主,后传位于长子。次年改元定丰,定丰帝是个糊涂皇帝,一味地宠信宦官,疏远贤臣,身边尽是些溜须拍马之辈,其献媚阿谀的本事,令定丰帝觉着十分受用,常以尧舜自比。定丰帝好大喜功,频频对外发动战事,晚年大兴土木,修建起煌煌行宫。一再加重赋税,恨不得搜刮尽天下脂膏,仅供于一人肆意淫逸享乐,因而也惹得民怨沸腾。
定丰帝在位十四年,继位的是他第五个儿子,定国号为宣宁。胤朝这几位帝王,或昏聩或庸弱,糟蹋了朝政,朝堂上亦是乌烟瘴气。传到宣宁帝这一代,国力已大不如前。流寇之乱,起于定丰年间,时逢山西大旱,就有贼王兴起,先只是小股势力,以劫掠为主,不成大患,随剿随灭。但到了定丰末年,想不到流寇竟是越剿越多,更有五大帮十七营之说,活跃于山西、陕州、应州一带,多年来流毒数省,渐有做大之势,令朝廷不得不重视。
而北方边境,自轩彰年间的北伐之战,一举将北奴驱逐出雪涵关,多年不敢来犯。但是北奴数十年养精蓄锐,元气已恢复,如今虽未有什么动作,但是夷族一向野心勃勃,怀有觊觎中原之意,难保不会有一日挥兵南下。
大胤朝中积弱,内有流寇作乱,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胤朝周边的一些附属小国,诸如鲜于、琉球、蛮率,也打起了盘桓观望的主意,连年不进贡,也不派使臣。胤朝虽有心收拾这些附属国,彰显天朝之威严,但无奈自顾不暇,力之不及。
宣宁帝登基后,为求平定内外,以正朝纲,不敢稍懈,宵衣旰食,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有心一改朝中低迷疲弱之状,可国事至此,只得徐徐图之。宣宁帝先后派出桓璩、郎廷佑、马绍斌等几位将军督师痛剿,桓璩将军用兵如神,布下天罗地网,给了这帮猖獗已久的寇贼一个迎头痛击。
宣宁帝对桓璩将军大大嘉许,封其为兵马大元帅,桓将军可谓是名传天下,风头无两。但世间事大多盈则亏,满则倾。宣宁帝虽有一番励精图治的雄心,但疑忌是历代帝王的通病,功高震主,也是自古王侯将相的一道催命符。
宣宁八年,南颍一带的流寇有死灰复燃之势,桓璩将军再奉皇命,亲率二十万兵马围剿寇贼,奈何天大雨,澜江水势高涨。流寇逼至绝路,决定背水一战,毁坏河堤,胤军此时正驻军澜江下游,水势来时甚急,全军撤离不及,兵卒死伤不计其数,粮草辎重亦被冲进澜江,不知所踪。
宣宁帝收到水淹大军的消息,雷霆震怒,但念及桓将军往日的功勋,不予追究,令其整顿军马,抵挡流寇。胤军此番损失惨重,军心摇晃,桓璩将军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安顿上下,稳固军心。但是眼前还有一个大大的难题,就是军中无粮,兵无粮草不行。一旦粮草断绝,大军必定大乱,不等打仗,自己就溃不成军了,到时候还提什么剿匪。
桓璩将军一再上疏,请求皇上发放粮饷,宣宁帝正恼恨桓璩失了粮草一事,再者国库年年空虚,哪里还能调出银子,就将这道折子压了下去。桓璩将军见着朝廷发粮无望,简直心忧如焚,没有粮草,这场仗就是败局已定,君命在身,怎可擅离职守,真是骑虎难下。然而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朝中有人检举桓璩将军通敌,桓璩将军早就没有战意,就连澜江水灾一事也怕是有猫腻在,粮草怎会无缘无故地被冲进澜江,只怕如今是落进了流寇手里。这番言论漏洞百出,摆明是捏造,宣宁帝只要稍稍派人去查,就知道是桓璩将军朝中的政敌在刻意诬陷。但是为人君者,总是先要有了疑心,才能听得进谗言。
宣宁帝忌惮这位大将军已久,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打压一番。霎时间,帝王翻脸无情,刻薄寡恩的面目暴露无遗。桓璩将军被一道诏令传回帝都,甫一进宫就被拿下,由内监宣布了一连串的罪状,包括通敌、欺君等等,随即就被打入天牢,等候处决。
宣宁帝行事颇有雷霆之风,一面传令到前方大军驻扎之地,将桓璩将军的四个儿子一律秘密处死,一面派人去桓府抄家,府上男女老幼统统都要捉拿归案。桓璩将军有六个儿女,前四子已成人,随父出征,尤其是长子和次子,这些年跟着父亲建功立业,少年英豪,竟是无辜亡命于刀下。桓璩将军还有两个女儿,长女为正室所出,幼女为侧室所出,随母亲居于帝都桓府。皇令一下,桓家老小被尽数收监,听候发落。桓璩将军的正妻出身璋王府,乃是一位郡主,宣宁帝念其是高家同脉,不予重责。桓夫人心忧夫家之祸,悲痛不已,她数次请旨面圣,还去求太后,泣不成声,只求保下阖府的性命。只是宣宁帝早有了决断,帝王怎会有错,就算有错也要一错到底。朝中不乏有为桓将军求情的臣子,宣宁帝一概驳了回去,此时又怎会理睬一个妇人。更何况璋王只是领着亲王的俸禄,做一介富贵闲人,手里没有实权,何须顾忌她。遂拟定了旨意,桓璩处于凌迟之刑,其余桓家上下,除了桓夫人外,一概押赴西市口砍首,众臣胆敢求情说项者,一律视为同谋,罪名连坐。
圣意难回,朝中自然没有人敢再为桓将军出言,可惜了桓璩一代名将,不能战死沙场,却因为无中生有的罪名,从而断送了全家性命和一生英名。
桓府抄家之日,唯有长女桓莞燕侥幸脱逃,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