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进入面试厅的川璃有一瞬间感到有些头晕。
    所谓的面试几乎都大同小异，问的问题只是在碰到真正有所求的公司才会变得特别，鉴于丰富但是低质量的面试经验，川璃还是很紧张。多半是认为这家公司会不一样，结果面试的内容却正常到不行，甚至让人没有回答的欲望。
    等到她迷迷糊糊地结束面试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在现在的地方。她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发呆。心里面有个声音说，完全、绝对地没希望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之前还信心满满地要去战斗，结果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面前陆陆续续有面试者进入大厅，她发觉自己站在那里十分碍事，于是知趣地离开，走到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一、二、三、四……
    在倒下之前，川璃清楚地记得自己走的步数，其他的事情，就只有女生的喊叫和各种脚步声了。
    “真是丢脸到家了……被面试官看到的话，会更认为我无能的吧？”她的脑袋里面不停盘旋着这样的话。
    （2）
    “没事吧你？”
    “……”不肯说话只是躲在被子里。
    “喂。怎么会突然晕倒啊？”
    “这种事不是应该去问医生吗？”隔着被子不满地说到。
    “还有啊……到那里去面试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干嘛要跟你说啊？！”突然把被子掀开，头发乱七八糟，脸色苍白，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不是说了会照顾你的……吗？”
    “哈？”
    “……说过的吧。”
    “不记得，完全不记得。为什么又是你啊，你最近出现的频率很高诶！”其实不是不开心，只不过是生气，至于气什么，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你讨厌？”
    “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跟你道歉过了对吧？你也没有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对吧？杏子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情，其实早就已经清算清楚了对吧，夏目彦？”
    “诶？”
    “不要装傻啊。”
    彦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暂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他自己之前还说着不要再和面前的人有任何瓜葛，就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搞笑。“喂，那你不要把我的号码放在第一位啊，不然经常被医生打电话，我会很困扰哦。既然你不想再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恩？”
    恩你个大头鬼。川璃心里想着，看着对方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真的很想挥拳头打上去，迫于形势，只是又用被子蒙住了头。前下外面还有脚步声，后来出现了关门的声音，之后就安静下来。她蒙着被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变得急促，最后忍不住自己把头露出被子外面，结果看到坐在旁边盯着她看的夏目彦，对方表情诡异，像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奇又有些理所当然的样子，嘴角上扬，想笑又忍住了，自己调整了一下表情，想要起身倒水。
    “你还没走？”
    “好不容易有借口休息，当然不会随便走。”
    “去做正事啦。”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诶。”
    “哪里？”
    “全部。”
    “……随便你啦。我可不可以走了啊？为什么又要住院？”
    “诶？不知道，我去问一下医生……你等一下。”
    “哦。”
    对方好像真的需要休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眼周有很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但是听到川璃的话之后，立刻就起身出去了。椅子上留下进来时脱下的外套。
    “会冷吧外面……”不自觉说出一句话，连她自己都敢到惊讶。
    等待的间隙，侧过身，面向病房的窗户发呆，她想着自己还真是与医院有不解之缘，到底是有多爱生病啊。不知不觉发着牢骚，也没有感觉到彦推门进来，半梦半醒的状态听到有人问说：“你睡着了吗？”
    “啊？”转过身看到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表情的脸，是惊讶吗？生气吗？还是？
    “没有睡啊……我还以为你是有多爱睡类……”
    “不想跟你吵架！”完全生气的语气。
    “我可没有那么贴心哦，像那个谁……”
    “什么？你说谁？”
    “诶没事没事……你快点起来我送你回家……”
    “那个……医生说什么了？”
    “你很健康啦！快点起来回家！”
    “哦。凶个鬼！”
    彦穿上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用从床尾拿过川璃的围巾和外套要帮她穿。看到对方渐渐接近的手，川璃立刻说了一句“我自己来！”表情义正言辞，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在室内呆久了。
    “你干嘛那么激动……”
    “没……没有……”
    “哈哈哈……”
    “笑屁啦！”
    “快点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
    “知道了！”
    电梯人太多，她走到旁边的楼梯，没有看所在的楼层，开始向下走，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在她看来觉得不对劲的事最近特别地多，但是，刚才的状况那种感觉尤其强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呢？好像态度变化多端无法琢磨，她以为只有她自己能够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情绪和性格，结果事实证明在真正厉害的人面前，那些都是虚势，其实最容易被看穿，最白痴的人，是她自己吧。
    走了几层楼了呢？
    她刚才好像没有注意自己所在的楼层，一直想下走，走到自己都头晕，才意识到楼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停下来看了一下所在的楼层——14。
    “什么啊？”当机立断地决定要去坐电梯，不停责怪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到了电梯门前才发现电梯还停在20层。“好慢……”说完电话响起，对方果然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还没下来？”
    “一直没电梯……”
    “……挂了。”
    居然没有发火……
    终于到了停车场，川璃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车，“抱歉让你久等了。”
    “快点上车吧。”
    “哦。”
    川璃不敢看对方的脸，听话地坐到副驾驶座上，车启动之后，车内再次进入冰冻状态，比以前更加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比车外的温度还要冷……
    “冷吗？”
    “……今天麻烦你了……”牛头不对马嘴。
    “我开暖气？”
    “不……不用了。”
    “要吃什么吗？”
    “我不饿。”
    “那……”
    “够……够了。”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到。
    “如果你这样关照我很勉强的话，就适可而止吧。”
    “诶？”
    “做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有自知之明，我还没有那么自以为是。”
    “什么？”
    “你不要再勉强了没听懂吗？”
    至今为止遇到的人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川璃别过脸看向窗外。
    “是你自己没想明白吧？有话直说不就好了，也没有那么多误会。”
    “我？”听不懂面前开车的男人在说什么。
    “我以前跟你解释过吧？”
    “忘记了。”
    “那就算了。反正你无条件接受就对了。”
    “为什么？”
    “没什么。”
    （3）
    太奇怪了。
    从背后看，好瘦。
    黑色外套没有拉紧拉链，被风吹向身体两边。
    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以前是什么样子？
    穿黑色的制服，和现在一样有着微卷的黑发。听杏子说经常换女朋友，并声称对每一个都是真心，虽然交往的时间短到令人难以置信。明明不喜欢却来者不拒，对每个人都热情到不行……一直到，她开始找他麻烦，好像不知不觉变成另外一个人。因为转学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所以对现在这个人，好像不能够很好地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为什么有一种角色对调的错觉？她笑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怎么越走越慢？”感觉到背后的空旷，彦回过头，发现川璃走路的速度慢到快要停下来，于是停下来询问。
    听到对方的问题，川璃立刻识趣地跟上去，“大概是饿了……”
    “我就说啊。快点走。”彦朝她伸出了手。
    川璃也伸出手，只不过是做了个不用的姿势。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渐渐空旷的路上走着，像是陌生人一样。他们在稀奇古怪的巷子里穿来穿去，走的时间有点久让川璃有些不耐烦，“那家店到底在哪里啊？”
    彦也不回答，自顾自地走着，一会儿之后停下步伐，“到了。”
    川璃抬起头，是一家很隐蔽的店面，像是西餐厅的样子，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掀起帘子走进去之后，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就好像外面老旧的住宅区，内部装潢却像高级住宅区。彦和迎面而来的服务员说了几句话后，对方就把他们领到了靠近内部庭院的位置，如果坐在位置上，透过木头窗户，可以看到庭院的景色，虽然这个季节没有几种花在开放。
    落座之后，两个人同时盯着服务生端上来茶。
    那两个拥有单一花色的瓷器成了安放他们尴尬眼神的器具。
    彦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看川璃的一副出神的模样，“热的。”
    “我不喜欢喝茶。”原来没有出神。
    “那要换成开水吗？”
    “算了，又不是不能喝，只是不喜欢而已。”
    气氛再次进入冰点。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这样？”彦终于开口。
    “哪样？”
    “我又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
    “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彦似乎想要反驳，但是事实摆在面前，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最后开口变成了“我接个电话……”说完起身走到旁边，“恩，我知道了，对方出的价格有多高？……什么？……反正现在合约在我们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就这样，你们看着办吧。”挂了电话之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差，眉头紧皱，本来就不开朗的心情变得更加阴郁了。彦坐回位置之后，只顾着低头喝茶，菜端上来之后更是一句话也不说。觉察到对方的变化的川璃觉得有些抱歉，想要询问又怕让对方不爽，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开了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小子……”像是积蓄许久的愤怒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一样，彦的声音充满了火气，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对上川璃的眼睛，“……没事。”
    “工作上的事情吗？你要不要先去处理，我可以自己回去。”口是心非的感觉好强烈，明明是个大路痴，川璃自己都怀疑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那我走咯？”
    点头。
    “真的走咯？”
    再次点头。
    “可是菜还没上诶，我付的可是双人份的钱。”
    笑。
    “你哪里会在意那些钱。”
    “Bingo！”
    好像，和以前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4）
    “S集团的总公司已经迁至美国，在本市的业务也没有放在房地产方面。”
    “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故意挑衅吗？”
    “不清楚，总之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因为他们的动作很快，所以我们也没有发现，等到……”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把解决办法拿出来。”徹边说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不耐烦地神情明显到让人难以忽视。
    刚才还唾沫横飞的下属们忽然都闭上了嘴，头也不敢抬。
    “说话啊！”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
    “对方的总经理亲自出马……”
    “谁？”
    “夏……夏目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沉默良久之后，忽然有人小心地开口说到。
    “夏目彦？”
    徹突然没有再继续发火和说话，他的脑内神经在不断地搜寻与这个人相关的记忆，“是S集团的夏目彦？”
    “对、对。”下属们诚恳地回答到。
    “你们先出去吧，这件事情我要亲自解决。”
    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坐在办公椅上，思考的期间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过去的回忆。
    ——“绿川璃吗？她和夏目彦一起走了啊……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夏目彦是谁？”
    那时候他对自己说，也不是非她不可。尽管他自己这样以为，他可以不再这样沉沦下去，但是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如今，完全无法让对方彻底地消失在视线里。不仅是主观原因的不肯放弃，更是冥冥之中的神祗，总是在即将作别的时候再次相遇，这样的“好事”让多少本来应该已经没有瓜葛的情侣们再次陷入泥沼。
    徹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打的频率变化得没有规律，他看似已经成为乱麻的思绪随着敲打声音的停止变得清晰起来，好像，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
    电话铃声总是在你最不愿意听到的时候响起，徹眉头一皱，拿起桌上的座机，语气透露出不想接任何电话的表情“喂？”
    “哥。”
    “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怕看完手机来电显示后不接我电话。”
    “我像是那种人吗？”
    “很像……”
    “好了有话快说。”
    “现在回家吃饭可以吧？”
    “今天不回去了。”
    “为什么？”
    “公事。”
    “哦。”好像很失望，是很失望的声音，她把电话挂掉，转身坐到饭桌前。
    反正只是例行问候，这样想着的话，就好像对做的事情不抱希望，自然也就不会感到失望。但事实往往与心里的想法大相径庭。还是会很在意。是太在意了。
    文绪隔了一会儿又给澈打了一通电话，对方这次没有接听。
    想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决定试试看，这次拨通的是对方的手机。
    “你还有什么事啊？不知道我正在忙啊？”
    “抱……抱歉……但是，这次不是来叫你吃饭的。”
    “什么？”
    “那个姐姐……她在当我的家教。”
    “谁？哪个姐姐？”
    “就是之前要和你结婚的那个。”
    “你说薰？”
    “不是……是……叫绿川璃的那个……”
    “她？！”
    “恩。”
    “所以？”
    “我恶作剧了……”
    “……真是小孩子啊……都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对吧？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我……只不过……是……”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所以呢？当你的家教，你该不会是对她做了什么坏事无法收场了才来告诉我的吧？”
    “不是……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爸爸房间找到了她的照片。”
    “什么？”
    “所以你现在回家一趟好不好？”
    挂了电话，澈把手头的事情交待完就立刻赶回家去了。
    途中他还犹豫了一下，害怕是文绪撒了慌，后来想想不至于为了吃饭的事开这种玩笑。
    等到他走进那间平时没有什么机会进入的房间，看着满床铺的照片，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你从哪里找到的？”
    “保险柜。”
    “保险柜？怎么会想到这种东西的？”
    “诶？……只不过是想趁老妈不在拿点钱花。”
    “你缺钱花？”
    “我……被男人骗了啊……那个混蛋拿我的钱去赌博，所以……”
    “现在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爸会有川璃的照片？”
    “这个就是我想问你的事啊！”
    “诶？”
    “哥你知道的吧？老爸之前被人杀的事？可不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了？”
    “废话！鬼才相信什么飞机坠毁的事，只要花钱，真相什么的根本藏不住。”
    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想先下去吃饭了。”
    “你不是说你不吃？”
    “这件事情，先不要让姑妈知道。”
    “那……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你不是说只要花钱，真相根本藏不住吗？”
    “难道你也要收费？”
    “哦……正好最近做项目需要投资呢。”
    “拜托！”
    “你先把照片收拾好！还有啊……下来跟我讲讲叫川璃当家教是怎么一回事吧。”
    “哦。”
    （5）
    川璃因为被特别叮嘱最近一段时间不可以到处乱跑，只好待在家里整理之前因为搬家还没有拆开的包裹和箱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稍微地运动一下就感觉到体力不支，喝水的次数也在不断增加。她一边做事情一边责怪自己太没有自尊心，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向强者低头，实在不想她原来的作风。鉴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自相矛盾，于是乎，又开始安慰自己到，说什么人都是会改变的，比起去外面跑来跑去，待着家里似乎会更轻松一些？只是这样想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看一个个打开的纸箱子，以及乱得让人无法忍受的房间，只好承认说无论哪种情况，只要发生在同样的人身上，就不存在什么巨大的差别。
    忙碌的整理进行中，她恍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跨过无数纸箱，在成山的书籍底下，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盯着屏幕的来电显示却没有立刻按下接听键，铃声还在不断地响起，犹豫到感觉铃声变得有些凄凉，她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接了电话。
    “喂？”
    “啊，是我。现在有在忙吗？”
    “恩？哦对啊。”
    “难怪，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晚上你有空吗？我们可不可以见个面？”
    “诶？”川璃心里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不要了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个……不然我去你家找你？你是不是搬家了啊？”
    “……喂，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现在可以放下事情听你讲一讲。”
    澈感觉到川璃口气的冷淡，不禁叹了口气，随后又像振作精神似的，开口说到：“那我，就直说了吧。”
    “恩。”
    “你……是不是有一套房子在……”
    “吼……我说呢，是为了房子的事情啊。你们还是想要那块地皮吗？”
    “你听我说完。”
    “我会放弃那里的开发计划的。”
    “哦？那很好啊……恩……是对我来说……”
    “是吗？”
    “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非常明确了吧？”
    “那……再见。”
    “恩，挂了。”
    川璃挂了电话之后，回想着刚才的事，得出自己渐渐恢复正常的结论。
    感觉这种事还真是转瞬即逝，所以海誓山盟才会变成全宇宙最白痴的慌话吧。记得上一回她碰到澈的时候，还余留着淡淡的失落，才过去没有多久，就已经不再在意这个人和与之相关的事情，时间真的很厉害对吧？就算隔了很久以后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某个人，最多也就伤感一两分钟，当下出现其他事情分散精力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多余的力气去想那些事情了吧。
    她继续着刚才做的事情，把书架上不看的书放到纸箱里，再把纸箱里的书按照不同的顺序摆放到书架上。等到全部的东西的都整理好，她已经精疲力尽了，之后就那样呆呆地站在书架前面，看着那些只摆不看的书们，墙壁上的时钟，无论分钟时针都在不停地走着，她的肚子不自觉发出咕咕的叫声，于是她停止思考，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要做点吃的。
    结果。结果冰箱里除了快要过期的酸奶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虽然期间她脑袋里面闪过不可以出门的叮嘱，但是总不能饿肚子吧，当下决定去便利店买东西。
    川璃穿戴好之后出了门，还碰到正要进院子的房东，愉快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对方也对她笑了笑，说她今天面色不错，“是吗？哈哈。”
    到了便利店，才发现这里的店铺没有卖蔬菜，她无奈地逛到方便面专区，看到一个白领样子的眼镜男在认真地挑选杯面，不禁发出上班族真可怜的感叹，回过头来想想自己，“我也一样。”说话太大声，导致那个眼镜男看了她一眼，她尴尬地离开泡面专柜。
    川璃慢悠悠地在各种货架间不停移动，当她移动到杂志区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看到了最喜欢的杂志出了新特辑。她小心地从架子上把杂志取下来，杂志的封面是最近很受欢迎的一位烘培师，“莫名其妙的特辑。”因为平凡人也有不平凡之处吧，她流露出羡慕的神情，翻着杂志，“喔！这个……”嘴巴喔成O型，杂志上是一位电台主播，工作单位正是之前川璃待的那一家，“已经厉害到可以上杂志啦？！”她啪地一声合上杂志，把书放回架子上。虽然看到厉害的人会羡慕是人之常情，但是因此而生气的话，是因为自己太无能了吧，只是因为有过相同的设想，没有达到的话，才会这样无法面对吧？
    川璃加快脚步走向收银台，结帐之后，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脑袋里面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失自尊的主意……她晃晃脑袋，自言自语地说不可以，那种丢人的事情她不会去做。
    因为被掐掉了脑袋里的念头，她的步伐变得有些沉重，大概和心情有关系，因此才会有心情好的时候身体飘飘然的说法吧。
    “诶？！”
    “你终于回来了……”
    “你在等我？”
    “不是告诉你不要出门的么？”
    “冰箱里没有东西了啊……所以我……等下为什么我要和你解释啊？”
    “哈哈，算了，快点进去外面好冷。”
    “切。”
    “不然你让我配一把你家的钥匙吧？！”
    “喂，拜托你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
    “OK！”彦接过她手上的袋子，“哇，还挺重……话说还是配一把比较好吧？！恩？”
    “不——要！”
    川璃回到家之后就直奔厨房，虽然出了便利店就已经解决掉了两块面包，但是她还是觉得好饿。
    “你现在是完全不要脸地每天来蹭饭了对吧？”
    “哪里哪里！我是来关心你的！”
    “死开。没想到你也是喜欢油嘴滑舌的人啊。”
    “不然你以为？”
    “……”川璃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对哦。现在坐在客厅里那个看着新闻的人，她根本就不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吧？
    等到饭菜准备好，川璃端着碗，却一口都吃不进去。
    “没有胃口？”
    “不，是有人让我倒胃口。”
    “我？”
    使劲点头。
    “那我会吃快点的。”
    “不然你说吧……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是有什么不良企图吗？”
    “我？……啊……善良的人。完全善良！”
    “噗……”
    “我说的是实话啊。”
    “算了，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其实……”
    “啊……我总觉得今天的饭菜好难吃啊，为什么你都吃得下去啊？”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的。”
    “不会也是跟房子有关的事情吧？”
    “……”
    “你知道那天医生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不会是我怀孕了之类的话吧？哈？”
    “……你知道了？”
    “什么？！”
    “原来你知道这件事啊？”
    “喂喂喂！不带这么和人开玩笑的好吗？！我知道什么啊我？！完全一头雾水好吗？！”
    “那我们来说说房子的事吧。”
    “别转移话题！”
    “我……要结婚了。”
    “诶？……哦。”
    “给点反应吧。”
    “要什么样的反应？我只会这一种啊。”
    “那你没有问题要问吗？”
    “问题？我又没什么想要知道的。”
    “比如你小孩的父亲是谁之类的问题之类的。”
    “你够了！”
    “现在脾气这么暴躁一定是孕期抑郁症造成的吧？哈哈。”
    川璃白了他一眼，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
    “吃完了吗你！吃完快点消失！立刻！马上！”
    彦喝完了整整一碗汤，身体里面有热气在沸腾，他把外套脱掉，里面居然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
    “对不起。”
    “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因为没有立刻马上消失。”
    “哦。所以知道错的话就改正吧，我帮你开门呐？”
    “真的对不起。”
    “什么？”
    “我走了，”彦把外套抓起搭在肩膀上，“医生说你明天还要去医院检查一次，结果应该会当面给你的。我就不代为转告了……再见。”
    “诶？”
    “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哦。好像是吧。”
    “什么口气啊你！”
    彦突然伸出手揽过川璃的头，靠在她的耳边说到，“千万不要恨我。”
    （6）
    带着忐忑的内心，川璃拿着挂号单到了那个之前联系好的医生的诊室。刚才在挂号的时候，护士问她有没有病例卡，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之前晕倒的事关注太少，以为只是普通的贫血，被彦那么一说，自己紧张得一个晚上都处于失眠状态。
    说是专家，但是光看医生的外表，还真是判断不出来专在哪里。每次看病都是一个人自己给自己下诊断，也不知道医生听没听进去，立刻就开药，于是乎，看病的速度出奇的快，但和排队的速度不成正比。川璃敲了敲门，医生似乎刚好也要开门，两个人干瞪眼，然后川璃立刻反应过来和医生打了声招呼，对方招呼里面的护士带她到检查台上等着。
    “诶？我能问我得的是什么病吗？”川璃看着护士进进出出，手上拿着的各种器械，内心已经不仅只是疑惑一种心情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害怕……
    “你不知道吗？”护士让她躺下。
    “废话，你们又没有和我说。”
    护士似乎想笑又忍住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外面的牌子？”
    “牌子？”川璃像是想起什么来的样子，自己从来就对那种东西不在意。所以每次去医院，经常都会迷路，全靠别人的带路，说起来，最近几次来医院，也都是被人带进来的，所以，完全不清楚。“麻……麻烦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诊室？”
    “真的不知道？”
    “不是你自己预约来做手术的吗？”
    “手术？……”川璃被对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已经严重到要做手术的地步了吗？”
    “……”护士没有回答，似乎有些为难，跟川璃说了声请等一下就出去找医生去了。
    川璃坐在那里，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机器和瓶瓶罐罐，似乎渐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打了个冷战，她从台子上跳下来，走到外面，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走出诊室，像个逃兵一样。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指示牌。
    心里面咯噔一下。
    是侥幸又伴随着难过的心情。
    那个人之前说他要结婚了啊。川璃不敢回头，她拼命地向前跑着，跑到她感觉自己包裹在厚厚外套里的身体在出汗，跑到她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跑到她想忘记所有所有发生的事情……
    快不行了。
    她扑到路边的邮筒边上，靠在那里，不停地喘着气。她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不想思考也不敢思考。就这样一个在靠在那里发呆。过路的人偶尔会转头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但是她没有力气去在意那些事了。
    被骗了吗？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突然问自己。
    “喂？”听到手机响她顺手就接了起来。
    “打扰了，又是我，西池澈。”
    “喔，我知道。怎么了？”
    “电话里有些不方便说，我还是想问看看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当面谈谈？”
    “哦，好。要在哪里？”
    澈听到川璃的回答，把电话拿远看了一下号码又拿回耳边，心想为什么这次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那我等下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吧。”
    “好，挂了。”
    “再见。”
    川璃叹了一口气。“还真是坚持啊。”她锁上手机屏，决定回家去。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到了见面的时间，也没有什么整理着装的说法，川璃立刻就出了门。好像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话，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舒舒服服地活。
    这次好像又是对方先到达。
    隔着玻璃看到依旧喜欢坐在靠窗位置的澈的时候，川璃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是想起来以前见面的事了。
    “你好！”说好了要活力满满地打招呼的。
    “坐吧。”
    “开门见山地说吧。”
    “赶时间？”
    “不是，我只是讨厌拐弯抹角。”
    “文绪她……”
    “文绪？”
    “不是要谈房子的事吗？”
    “啊……不是，反正地段好的地方到处都是对吧？我还没有那么执着，听说那是你妈留给你的房子？我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哦。那是要说什么事情？”
    “关于文绪的事。她都跟我说了，你当她家教的事。”
    “那个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说实话，她那么聪明根本不需要家教吧？”
    “聪明？……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她。”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也不是不需要家教，只不过……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知道了。是为了报复我吧。算了，我也没那么多精力跟她计较，反正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不会是特地来说这些的吧？”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要说的是关于文绪爸爸的事。”
    “诶？”听到爸爸两个字，川璃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掉了一样，想是从前听到的泡泡破掉的声音，她的脑海里不停闪烁着那天看到的照片。
    “文绪她……她在她爸爸的保险柜里找到了你的照片……”
    “你怎么确定那是我。”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我记得最清楚……不会错的……不会的。”
    “所以呢？”
    “我想说，那个会不会是川璃你的……爸爸？”
    “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澈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来放在桌上，“是文绪爸爸的照片。麻烦你确认一下。”
    “……”川璃低着头看着那些照片，她努力地不抬头看澈的表情。不想承认。心里面有个声音说快跑，但她的腿好麻，从脚趾头到她的头顶，想冬季结冰的河面，噌的一下把她自己封住。“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我就会更加好奇为什么他要收集你的照片了。”
    “没有听说过好奇害死猫么？”
    “当一只知道真相的猫，总比死不瞑目的人要好吧？”
    “没有要你去死。”
    “……所以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