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梦令 Part 20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9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睁开眼,梦中窒息般的疼痛终于得以缓解,拿开头顶的热毛巾,起身。
“孟云州,你醒了?别动,就那样躺着。”林昭进屋来强行将我按回床上。
我不明所以看他,问:“我怎么会在家里,对了,医院,时颜!”要再次起身。
林昭抓住我的肩膀摁住,“你在昏倒在医院,医生说是精力憔悴所致,好好躺下休息。”
我再次伸手推他,“我没关系,得赶快回医院,时颜他——”
“求你!”林昭一把抱住起身的我大声哀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孟云州,你还有我,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时颜,他有穆青,穆青会守着他。”
“不——”
“求你——孟云州,给我一个机会。”林昭扣紧我的肩胛不肯松手,“时颜一定不会有事的。有你这么诚心执意的为他祈祷,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滚烫的液体滑进颈窝。
我稍稍平静下来,半个月来不眠不休守在加护病房外,穆青也一样,寸步不离,精神上他已经完全崩溃,如果不是时颜还躺在病房,可能现在他已经自杀。
伸出手抱住林昭,我终于放肆的让自己颤抖,不停止的痉挛般地颤抖起来,我哭不出来,但是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恐惧失去’这样的字眼。
林昭温暖柔软的嘴唇轻贴在我额头上,整个晚上紧紧拥抱着我不曾松手,那样坚定的温柔在我最恐惧无助的时刻缓缓流淌进我几乎要干涸的内心,让我在焦渴绝望之中得到舒缓。
也许,我应该试着去了解他,并不只是表面的,隔着一段距离的观察他。
再次睡着之前我这样想。
三天后穆青带着刚刚苏醒的时颜飞往美国,临行前他没让我见他。
“孟云,等着吧,我会把一个幸福快乐的时颜带回到你身边。”穆青这样对我说,眼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和踌躇。
生活,在时颜离开后出现一个巨大的洞,我埋头于餐厅规模的扩展,林昭辞去法国餐厅的服务员工作来到我身边。
张琳和陈副理结婚那天是我的第五家分店开张的日子,他们就在那里办酒席。
一对新人敬酒到我这一桌时,张琳向我和林昭举杯,说:“也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昭羞红脸,我淡淡一笑并没有答话。
幸福它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晚上林昭再次确认完毕第二天的菜单后我让他先行回去,自己留下来理账。
我们之间现在并不算很亲近,如同舒缓的小夜曲,淡淡的,静静地流淌着,尽管林昭时不时会表现出焦躁。
隐隐之中我已经猜到两年前父亲葬礼后不久他出现在广州而后又是深圳的初衷。
电话铃响时我正在做最后结算,没有看显示屏直接接起电话,“喂,林昭,我还有一会儿。”
“林昭?呵呵。”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严冬明?”
“是我。怎么样,出来喝一杯?”
“……”
“不用担心,穆青出国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也结束了。只是想跟你喝一杯。”
“在哪里?”
推开门进入酒吧,正是酒吧客人最多的时间,好在是高级俱乐部,没有令人烦躁的音乐。
严冬明坐在吧台边向我招手。
刚坐下他就帮我点了杯埃及艳后。
“不用了,给我来杯马蒂尼就好。”竟然给我点女人喝的酒。
“哈哈,你还是那么认真啊,一点都不可爱。”严冬明手撑脑袋看着我调侃说:“从遇见你那天就是这样。”
我松开领带抓乱头发,喝了口酒,心情终于得以彻底放松,偏头看他:“有什么事吗,叫我出来?”
自时颜出事到现在已经快一年,我们既没通过话也没见过面,倒是时不时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脸。
严冬明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含笑问:“没有什么事,就不能跟你单纯的喝一杯?”
“我们好像不是那种能喝一杯的关系吧?”我淡漠回答,喝了口酒。
严冬明没有接话,又点了杯苏格兰威士忌,“我要北上了。”
我放下酒杯看他,“恭喜,年轻有为事业有成。”
“当然不是进中央,不过,要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奠定基础。”从认识开始严冬明这个人就不是平凡的普通人,所以我没太多惊讶。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官运畅通,干杯。”
严冬明笑了笑和我碰杯。
两人安静坐着喝了两三杯之后,严冬明突然开口问我:“时颜,现在怎么样?”
我心下一沉,变了脸色看他,“还在美国接受治疗。”潜意识里我非常讨厌严冬明提起时颜,因为自他口中听来似乎从始至终都在看我和时颜的笑话。
严冬明回之以苦笑,“事到如今你仍旧对我这样戒备。不过也好,反正也要离开了,告诉你也无妨,记得两年前时颜重伤进医院吗?”
我点头,那是我和时颜人生中难以挽回的转折点。
酒吧里响起如烟似雾的钢琴曲,‘黑色星期五’,有着令人冷彻心扉的绝望冰冷。
严冬明的目光穿过酒吧海蓝色的灯光落在我身上,说“那不是穆青做的,后来我找人查清楚了。甚至,穆青至今都不知情。”
我顿住,片刻之后心下涌起不知是疼痛还是酸涩的东西,我和时颜一样,对他都太过武断,仿佛一早就已认定他在我们的人生中必不能扮演好人,以至于造成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误。
闭上眼仰头片刻,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样,那现在也只是他和时颜之间的事,即便不是他做的,那也实在是他带给时颜的伤害。终究是无法原谅的。”
严冬明露出恍若了然的神情,“云,你从不原谅错误,只要是你心中认定的错误,即便千回百转,也无法得到宽宥。一直都是这样,你过于冷静以至于残忍了。人生如此漫长,没有永不宽恕一说,你是否想过,你我再这样重逢,已是难得的缘分,为何总是想要强行抵抗这样的命运?”
我笑,“冬明,在我心里面,得不到的便绝对不要,拿来作甚,是自己还不够伤心?况且你和穆青伤人至深,有什么资格要求原谅。我不是信徒,不相信forgive,我以我身体会感受,若是恨得咬牙切齿了,怎么原谅?”
“你是个还未完全长大的孩子。”严冬明无可奈何总结道,“学不会原谅,就永远无法长大。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笑,忽然想到,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和家人对峙至今。
喝完酒走出酒吧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
虽然不至于醉得浑身乏力,可是已经到不能开车的程度,幸好严冬明有司机。
车放到明天来取也没关系。
严冬明喝得比我多,一路上躺在旁边一动不动,我靠在车窗上半醉半醒。
车停在小区大门口时严冬明睁开眼说送我下车,我还以为他睡着了。
严冬明一直送我到我所居住的大楼楼下才停下脚步,我回头看他,说:“严冬明,再见了。”又是一年落花的时节,皎洁的月光中严冬明用他惯有的冷静客观眼神看着我,点头说:“再见了。”
转身离去时严冬明又突然叫我,回头的一瞬间嘴唇被堵住,并没有更深入,只是浅浅的贴在一起。
之后,严冬明退开,露出他深藏已久的表情,看着我轻声说:“孟云,如果说每个男人内心深处都有一段珍藏的恋情话,你就是我要用尽一生来记得也要忘记的男人。我爱你——”
严冬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看面前空荡荡飘落的月下樱,仰头看头顶的圆月,微微一笑,也不枉此生了,至少有人爱,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