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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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老者白发苍苍,透过缝隙看向屋内的闻人朔和醉影,只得心下微叹……
多少回挑尽灯花不成眠,多少次高楼望断人不见,她也曾以为,他该是她心底懵懂的一份爱恋。
摸摸面上逼真的雪色发须,轻负轻笑出来,不知若是师傅知道了她趁他云游假扮了他的模样偷跑出来是寻闻人朔,又会如何训她?又或者,师傅一向待她宽容,这一次,或许也会一笑不计吧?
再抬眼,看到的仍是闻人朔认真的眸子。其实,他看什么东西,看谁,眼睛里边都是认真的。而她也曾为这纯净的眸色沉迷,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也不懂情爱,对他有好感,有信任,有关注,便觉得是爱了。
却不想,在文宴之上,会遇见他。
他带给她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向来讨厌情绪不受控制,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却是心不由己,还兀自畅快开心。
那个时候,她晃觉,或许自己对于闻人朔只是年少时期的一种仰慕吧,不是爱,不是恋,至多不过是喜欢,是向往。
不知道名字,也知道他的面皮是假的,却还是莫名的对他好奇;而在他遇杀手护着她的那一刻,她的心底是无比的安定;在他面上的易容被取下时,她唯有惊艳……想来可笑,以她一向清冷的性子,竟会对一个陌生男子动心。
又或许,这就是那所谓冥冥之中的注定也未可知?
呵呵……多可笑,青涩时期所恋慕过的人,他的心底,喜欢的是自己一见倾心的那个人。
微微垂下双眸,罢了,罢了,其实,心底有一个可以念想着的人就很好了,其余的,都不重要的。
月凉如水,夜凉如水,心底,亦是寒凉若水。
轻负微微裹紧了皮裘,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不管怎样,眼下加紧准备,等着那风斗送来,尽快解救醉影才是重事。
有风吹过,天气渐转寒凉,而这一转眼,已是几日之后。
小屋之中,看着手边桌上静静摆着的风斗,轻负微愣,想到刚刚离去面色恬然的闻人朔,她的心底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忽然一下……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
不管是少时对于闻人朔的好感,还是文宴对于醉影的一见如故,若是要和闻人朔比起来,她的那些,都不能算是感情吧?
真正的爱,应该是闻人朔对醉影那样的,跨越了世间繁杂,抛却了曾认定的一切,即便是惜命爱命,却还是愿意为了那个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就像是她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她只总结出来了一句话——我怕死,但我愿意为了你接受死亡。
这样的感觉,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
甩甩头,晃去了脑海之中的想法,轻负专心的处理着风斗,这几天的准备,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明日了。
这个小屋之内,温度似乎永远是适宜的,即便如今是春末回寒,这里也一直是温暖宜人。
眼前是黑暗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这样幽闭的空间,似乎连空气都是凝重的。醉影独自走在梦境之中,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关进了一个巨大的匣子里边,出不去,逃不开,没有一丝光明,时时刻刻都是清醒的,却又并不真正的清醒……
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日渐虚弱,却没有半分挣扎的能力,甚至不能言语,只有在这样黑暗的黑匣子里边自己一个人走来走去。
这种感觉,这样的孤寂冷然,好可怕。
轻推开门,旋即反身将门带上,闻人朔步履轻轻,踱到了醉影榻边。
此刻静静躺着的男子形容消瘦,原本那分刻在骨子里的随性不羁似乎都随着这份虚弱而渐淡。
“夏明轩,今夜,有可能是我们的诀别之夜呢。”闻人朔淡淡开口,看着榻上男子,从容浅笑。“若你是清醒的,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觉得这是施舍?”
“不管怎么样,你以前说过的‘从此你我不再有牵连’的那种话,我看你是不能如愿了。过了明日,不论,我是生或死,你都不可能与我再无牵连,因为,你是我的命中所系,而我与你命数相关。”
“夏明轩,我曾以为,没有你,不过只是做回过去的自己……但是人生,到底不可能像是落花流水去无痕,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也不可能只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忘记,然后便可以完全回到过去。”
“其实,闻人朔从来不信命……”
“但是今天下午却去求了老天,希望明日一切顺利。”
床榻边上,闻人朔轻语喃喃,而榻上的醉影始终没有一丝反应。即便是这样,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闻人朔依旧是满足的,笑意温润。
烛光闪动,夜色渐浓,小屋外边是彻骨的寒凉。
今日一早,连日漫天的阴霾便是消散干净,春日的暖阳似乎能够直接暖进人的心里。或许是因为今天太阳出来的太灿烂,所以即便是到了此刻,天也没有完全黑下,掺了星子的暮色之上的霞光格外好看。
小屋之内,所有的东西已是准备妥当。轻负看了一眼面前神色从容的闻人朔,又看了一旁双眸紧闭的醉影,忽然一下有些紧张。
“闻人朔,你真的准备好了?不会怕,也不会紧张吗?”
“他能够醒过来,我的心底自然只有欢喜,”闻人朔浅浅的笑,“现在看来,紧张的倒是你,轻负。”
轻负微愣,有些错愕不清的抚上自己面上牢固的易容。
看着眼前之人的举动,闻人朔微微一笑,“你的易容之术很好,学老师语调言语亦是没有一丝纰漏,便是我,也是这几日才看出来。”
看着面前徒然不语的轻负,闻人朔轻言道,“我相信你,所以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其实不论是做什么,都不过尽人力,顺天意而已。”
尽人力,顺天意……
掀开了面上遮掩,瞬时清爽了不少。
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面上满是淡静,似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没有一丝需要紧张的地方。可是,闻人朔……连我自己都不能确信的这个方法,你真的就这么相信,能够成功吗?
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
“闻人朔,”轻负抬眼,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淡淡的道,“开始吧。”
闻人朔看着面前恢复自己本身的轻负,也不言语,只是清浅的笑,似是鼓励安慰。随后端起一旁温热的药一饮而尽,放下药碗,缓步到了醉影塌边,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缓慢且小心躺在了他的身边。
意识逐渐迷蒙,闻人朔的眸中映着的始终是醉影的侧脸,深刻而清晰。他只是想要多看他几眼,再多看他几眼,因为,有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是啊,他也不能确定,这一次是真的不会有意外。但是,他却可以确定,即便意外真的要来,他也还是对他放不开。
轻负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榻上的他们,忽然有一种度过了这十丈软红宁静百年,侧目已然天荒地老的错觉。